第9章 人赃并获
发布:2025-12-05 17:09 字数:3596 作者:兰若慕竹
林文轩听她这么说,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对对子,这倒没什么难的。他自诩在诗词对联方面还是有几分功底的,只要不是太过生僻刁钻的对子,想来都能应付。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潇洒地一甩衣袖,笑道:“苏小姐客气了。能为苏小姐分忧,是在下的荣幸。请苏小姐出上联吧。”
苏振海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本就欣赏林文轩的才学,也乐于见到未来女婿在宾客面前展露一手,为苏家增光添彩。
柳氏则依旧有些担忧地看着女儿,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苏晚卿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眼角的余光瞥见林文轩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她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再次落在林文轩的脸上,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地念出了她精心准备的上联:“迎春坊内鸿运短,”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输尽青蚨愧红颜。”
此联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林文轩的头顶炸响!
“迎春坊”三个字,如同三根毒针,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耳膜!
“青蚨”,古时常用来代指钱财!
“愧红颜”,更是直指他有负佳人!
这哪里是什么寻常的上联?这分明就是在赤裸裸地揭他的老底,暗指他在迎春坊豪赌输钱,对不起苏晚卿这个即将与他定亲的未婚妻子!
林文轩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凝固。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怎么会知道?!迎春坊的事情,他自认做得极为隐秘,除了坊里的那些人和几个狐朋狗友,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苏晚卿一个深闺大小姐,又是如何得知的?!
做贼心虚之下,他的额头上瞬间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下来。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般狂乱,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而沙哑地说道:“苏……苏小姐此联……此联意境……意境深远,寓意深刻,只是……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一时……一时之间,恐……恐难对上佳句,还望苏小姐……见谅。”
他说话结结巴巴,眼神躲闪,早已没了方才的从容与自信。那副心虚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更是显得欲盖弥彰。
王氏见儿子脸色不对,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她虽然不知道那上联具体是什么意思,但看林文轩的反应,便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她急忙站起身,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打圆场道:“哎呀,晚卿啊,你这孩子,真是的!今日是你和文轩定亲的大好日子,大家高高兴兴地喝酒吃菜,说些吉利话多好。这舞文弄墨的事情,吟诗作对的雅兴,日后有的是时间,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莫要为了这点小事,扫了大家的雅兴嘛!”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给林文轩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慌乱。
苏晚卿却仿佛没有听出王氏话中的维护之意,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伯母此言差矣。”
她转向苏振海,盈盈一拜,朗声道:“父亲常教导女儿,为人处世,当以诚信为本。择婿之道,更当重品行,重才学。林公子名满江南,素有才子之称。今日女儿不过是偶得一联,向林公子请教,也算是对林公子才学的一次小小印证。若是林公子连区区一副对联都对不上,岂非……岂非是浪得虚名,徒有其表?”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面色愈发苍白的林文轩,声音依旧温婉,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况且,女儿这上联,也并非是凭空杜撰,胡编乱造。而是……而是昨日晚间,女儿在府中闲逛,偶遇几位从外面回来的家仆闲聊,听他们谈及一位风度翩翩的林姓书生,在城南那迎春坊内的种种‘壮举’,女儿一时有感而发,才得了这上半句。至于下半句,女儿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才想请教林公子,看看是否能得一佳对,以成全这段‘佳话’呢?”
她这话一出,更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大的顽石,激起了千层浪花!
“林姓书生?”
“迎春坊的壮举?”
“有感而发?”
宾客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一道道或鄙夷、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早已汗流浃背、摇摇欲坠的林文轩。
迎春坊是什么地方,在座的哪个不知?那可是城中有名的销金窟,赌场妓院,鱼龙混杂。一个自诩清高的读书人,竟会是那里的常客,还在里面做出了所谓的“壮举”,这简直是斯文扫地,败坏门风!
苏振海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他看着林文轩那副魂不守舍、做贼心虚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开始一点点升腾。他原本还对林文轩抱有一丝幻想,此刻看来,这个年轻人的人品,恐怕真如女儿所言,大有问题!
柳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紧紧攥着苏晚卿的手,眼中充满了对林文轩的厌恶和对女儿的心疼。
就在宴会厅内气氛越来越凝重,林文轩几乎要被众人目光凌迟之际,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比方才王氏深夜送礼时更为响亮的喧哗吵闹之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夹杂着男人的粗言秽语和女人的尖叫哭喊,显得格外刺耳和不合时宜。
“怎么回事?!外面又在吵什么?!”苏振海本就心情不佳,此刻更是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负责府内治安的管家苏安,脸色铁青,额头上渗着冷汗,脚步踉跄地匆匆跑了进来。他快步走到苏振海身边,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神色慌张地低语了几句。
苏振海听着苏安的禀报,脸色由青转黑,再由黑转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猛地抬起手,又重重地一拍桌子,那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杯盘都跳了起来,发出叮当乱响。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苏振海怒发冲冠,指着门口的方向,厉声喝道,“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苏家定亲宴上如此放肆!”
他话音未落,只见几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穿着一身锦缎衣衫、手指上戴着好几个金戒指、腆着肚子的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那中年男子,正是城南迎春坊的坊主,李三爷。
李三爷一进门,那双滴溜溜乱转的三角眼便在宴会厅内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当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早已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林文轩身上时,脸上立刻堆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拨开身前的彪形大汉,大摇大摆地走到宴会厅中央,也不看来宾,也不理会苏振海那能杀人的目光,只是径直对着林文轩,朗声说道:“哎哟喂!这不是我们的林大才子,林文轩林公子嘛!别来无恙啊!”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市井的粗俗和江湖的痞气,与这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格格不入。
“林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在我们迎春坊,前前后后欠下的那二百两纹银的赌债,今日可是苏家和林家大喜的日子,您看,是不是也该给我们坊里添点喜气,顺便……把这笔账给结了啊?”
此言一出,犹如在滚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
满堂哗然!
二百两银子!
对于在座的这些富商巨贾来说,二百两银子或许不算什么天文数字,但对于一个尚未功成名就、家境贫寒的读书人来说,这绝对是一笔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巨款!
更何况,这还是在赌场欠下的赌债!
林文轩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差点当场栽倒在地。幸好他身后的王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你们……你们胡说!血口喷人!”王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尖叫起来,指着李三爷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们家文轩,一向品学兼优,洁身自好,何时去过你们那种腌臜地方,又何时欠过你们银子了?!你们这是敲诈勒索!是污蔑!”
李三爷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慢条斯理地从自己宽大的袖袍之中,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和一只用红绸包裹着的小巧物件。
他将那张纸在众人面前展开,赫然是一张白纸黑字、画押按印的借据!
“林夫人,您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迎春坊打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童叟无欺,诚信为本。这借据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着林大公子的亲笔签名和手印,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说着,他又将那红绸包裹的小物件打开,露出一块晶莹剔透、成色极佳的羊脂玉佩。
“还有这块玉佩,可是林大公子当初亲手抵押在我们坊里的。他说,这是他心爱之物,等他日后手头宽裕了,定会回来赎取。我们坊里念他是个读书人,也不好逼得太紧,这才宽限了他些时日。没想到啊没想到,林大公子转眼就要做苏家的乘龙快婿了,这喜事是办得风风光光,可这欠下的银子,却是一拖再拖,莫非是想赖账不成?”
那玉佩,正是当初原主送给林文轩的定情信物之一,“岁岁平安”!
物证确凿!铁证如山!
迎春坊坊主李三爷将那块雕刻着“岁岁平安”图样的羊脂玉佩高高举起,得意洋洋地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那玉佩质地温润细腻,在宴会厅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林公子,您可别说这玉佩不是您的!”李三爷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声音中充满了戏谑和嘲讽,“这块玉佩,可是您当初亲手抵押给小的,信誓旦旦地说,等您与苏家大小姐定亲之后,得了丰厚的聘礼,便立刻过来赎回。小的当时还纳闷呢,心想林公子您一表人才,苏家又是江南首富,区区二百两银子,对您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怎么还要等定亲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