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质
发布:2025-12-05 17:23 字数:3299 作者:月殇夭幺
藏古斋的门口,也开始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假装闲逛,实则在暗中窥探。
这股风,自然也吹到了专案组的耳朵里。
方菲正带着团队对警方的线索排查进行梳理,一名负责外围走访的年轻警员,将这个传闻作为一条“社会舆情”汇报了上来。
“……目前琉璃厂一带都在传,说嫌疑人……哦不,是藏古斋老板温克,他之所以能一眼看穿玉蝉的伪造手法,是因为他知道玉蝉背后关联着一座汉代大墓,他现在的目的,是想利用我们警方的力量排除掉竞争对手,然后自己私下里把这件东西弄到手……”
警员汇报完,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我就说嘛!”之前那位痕迹学专家一拍大腿,“这小子果然有问题!他根本不是什么高人,他就是个想发死人财的盗墓贼!他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些,都是为了误导我们!”
“没错,这完全解释得通了!”另一位成员也附和道,“他故意抛出一些真假参半的信息,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所谓的‘工匠’身上,实际上他自己才是最想找到大墓的人!”
方菲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
从理智上讲,她不全信这些市井流言。这套说辞漏洞百出,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抹黑。但是,结合温克之前那深不可测、完全不合常理的表现,她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一丝疑虑。
难道……他真的有别的企图?他告诉自己那些精准到可怕的细节,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将自己撇清,好暗中行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迅速地生根发芽。温克那张平静而深邃的脸,在她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神秘。
琉璃厂,黑心张的铺子里。
一个油头粉面、穿着一身名牌,却掩不住满身酒气的年轻人,正一脸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他就是那个暴毙富商的独生子,周浩。
“张……张老板是吧?”周浩翘着二郎腿,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我可跟你说,我爸那事儿,警察都查过了,说是心脏病。你要是想拿这事儿讹钱,你可找错人了!”
黑心张脸上堆满了笑容,亲自给他倒了一杯上好的龙井,姿态放得极低。
“周少爷,您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啊!”黑心张谄媚地笑道,“令尊的离世,我们整个琉璃厂都感到万分悲痛。我今天请您来,是想帮您讨回一个公道啊!”
“讨公道?什么公道?”周浩皱起了眉头。
“周少爷,您是聪明人。令尊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就心脏病发了?您就不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吗?”黑心张循循善诱,声音压得极低,“实话跟您说吧,问题,就出在您家那枚‘血沁玉蝉’上!”
一提到玉蝉,周浩的脸色瞬间就白了。那东西现在还在他家保险柜里,自从他爸出事后,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发毛。
“那……那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周浩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是凶物啊!”黑心张一拍大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而且,是被人下了咒的凶物!而那个下咒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藏古斋那个姓温的小子!”
“什么?!”周浩猛地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黑心张信誓旦旦地说道,“那小子懂妖术,他看上了您家的传家宝,就用这种阴毒的法子,隔空咒杀了令尊!现在,他又放出风声,说您家的玉蝉是地图,想骗您把东西卖给他!您要是真卖了,那就是引狼入室,下一个倒霉的,可能就是您了!”
这番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正好击中了周浩内心最恐惧、最贪婪的地方。他本就对父亲的离奇死亡心有余悸,又是个不学无术、贪图钱财的草包,被黑心张这么一煽动,立刻就信了七八分。
“那……那我该怎么办?”周浩六神无主地问道。
黑心张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凑上前去,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周浩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脸上的恐惧逐渐被贪婪所取代。他虽然草包,但也听明白了,黑心张这是要让他去闹事,事成之后,不仅能帮他把那个“不祥之物”高价处理掉,他自己还能再大赚一笔。
“好!就这么办!”周浩当即与黑心张一拍即合。
于是,一场精心设计,旨在将温克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阴谋,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二天上午,阳光正好,琉璃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
突然,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打破了这份祥和。
“天杀的啊!黑了心的奸商啊!你还我爸爸的命来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藏古斋的门口,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人正瘫坐在地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捶打着地面。他身前,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殷红如血的玉蝉!
正是那个纨绔子弟周浩!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家藏古斋的老板温克!他会妖术,看上了我家的传家宝,就隔空咒杀了我爸爸!现在还想抢我的东西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这一闹,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周围的店家、游客、古董贩子,好事者纷纷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把藏古斋的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中,黑心张和他的几个伙计混在里面,不时地煽风点火。
“哎哟,这小伙子真可怜啊!”
“可不是嘛!听说他爸刚走没几天,就是被这玉蝉给克的!”
“我昨天就听说了,那个温克不是什么好人,想把这宝贝给独吞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为了钱,连害人性命的事都干得出来!”
议论声、指责声、同情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朝着藏古斋当头罩下。所有的矛头,都直指那个尚未露面的人——温克。
藏古斋的门,缓缓打开了。
温克从店里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对襟褂子,神情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他扫了一眼地上撒泼打滚的周浩,又看了一圈周围那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在了混在人群中,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的黑心张身上。
两人目光交汇,黑心张冲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阴险的笑容。
温克没有理会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浩,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卖力地表演。
周浩见他出来,闹得更凶了,指着温克的鼻子破口大骂:“姓温的!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爸命来!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死在你这门口!”
面对这番无理取闹和周围人群的口水洪流,温克脸上古井无波。他等到周浩骂得声嘶力竭,稍微喘口气的工夫,才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手上的玉蝉,还沾着你父亲没干的血。你就这么捧着它,不怕他半夜睡着了,回来找你吗?”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根淬了冰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周浩的耳朵里,扎进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之中。
温克那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眼神,配上这句阴森到极致的话语,让周浩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锦盒里的血蝉。那殷红的沁色在阳光下,仿佛真的变成了粘稠的、未干的血液,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临死前那张痛苦扭曲的脸。
“啊!”周浩怪叫一声,捧着锦盒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差点把东西扔出去。他脸上的嚣张和蛮横,瞬间被无法掩饰的恐惧所取代。
温克知道,对付这种色厉内荏、又贪又怕的草包,讲道理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情。你越是跟他解释,他闹得越凶。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最害怕的东西,一招制敌,直击他最脆弱的软肋。
眼看周浩被震慑住,周围的议论声也小了下去,温克随即话锋一转。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目光环视四周,对着所有围观的人群,朗声说道:“各位街坊邻里,各位同行朋友!我温克在琉璃厂开店数年,为人如何,信誉怎样,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自有公论!”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至于这位周先生手上的玉蝉,究竟是吉是凶,是真是假,是不是像他所说的是我害了他父亲的‘凶器’,又是不是像传言所说的是什么‘大墓地图’……我们在这里吵嚷不休,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既然如此,”温克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不妨,就请一位最公正的、最权威的、也是最科学的人士,来当着大家的面,评判一二!如何?”
说着,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叠叠的人群,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街角的拐角处。
在那里,一个身着职业装、戴着细框眼镜的身影,正紧蹙着秀眉,一脸凝重地观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个人,正是闻讯匆匆赶来的方菲!
温克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剑,瞬间刺穿了嘈杂的人声,精准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街角那个进退两难的身影上。
刷!刷!刷!
上百道目光,好奇的、疑惑的、幸灾乐祸的,在同一时间,如同一道道聚光灯,死死地锁定了方菲。
方菲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