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归来,全家排队火葬场   >   第8章 洗桶
第8章 洗桶
发布:2025-12-05 17:45 字数:3630 作者:果冻
    王妈妈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赶紧把她从地上一把拽起来,连拖带拽地往外拉,嘴里还不停地跟江清平告罪:“老爷,您别跟这傻丫头一般见识!她脑子不清白,整天胡言乱语的,奴婢这就把她带下去,好好教训!”

    “等等。”

    就在王妈妈要把江晚凝拖出门口的时候,江清平那平淡无波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王妈妈的脚步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江清平没有看她们,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本账册上,那页记录着采买宣纸的地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抬起眼,看着李管事,缓缓说道:“德福,你去把去年一整年的采买账本,全都搬过来。”

    李管事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王妈妈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看着跪在地上,抖得像个筛子似的江晚凝,第一次,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无法控制的警惕和寒意。

    这个丫头……不对劲。

    她绝对不对劲!

    江老爷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了一整夜。

    书房里的气氛,像是凝住了一般,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老爷坐在那张紫檀木的大书案后,脸色铁青,一双精明的眼睛此刻像是淬了冰,死死地盯着摊在面前的两本账册。一本是府里采买上的流水账,另一本,则是派人从外面悄悄搜罗来的,各大商铺的实价。

    两相对比之下,那些朱笔圈出来的条目,简直是触目惊心。

    “去,把刘管事给我叫来。”江老爷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不多时,一个穿着体面,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正是府里的采买管事刘泉。他一向在下人里头作威作福,养出了一身的油滑和傲气,此刻见了江老爷,也只是不紧不慢地躬身行礼:“老爷,您叫我?”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桌上的账本,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是那副稳如泰山的模样。这采买的差事,油水丰厚,他干了这么多年,自认手脚干净,账面上做得天衣无缝,绝不可能出岔子。

    江老爷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刘泉心里犯着嘀咕,面上却堆着笑,凑上前去,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了个干净。

    “刘管事,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江老爷终于开了口,语气平淡,却像是一把刀子,一寸寸地往他心窝子里捅,“这上好的徽州宣纸,市面上顶了天也就一两二钱银子一刀,怎么到了咱们府上的账本里,就变成了二两五钱?嗯?”

    刘泉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强撑着笑脸,舌头却有些打结:“老、老爷,您是知道的,这东西的价格嘛,它总是有浮动的。再说了,咱们府里用的,那必须是顶顶好的,小的都是挑着最好的商家买的,贵点……贵点也正常。”

    “是吗?”江老爷冷笑一声,从旁边拿起一张纸,扔到他面前,“这是城南‘文渊阁’的报价单,人家老板亲手画的押。他们家的宣纸,就是供给知府大人的,一两一钱,量大还能再便宜。刘管-事,你倒是说说,你找的哪家‘最好的商家’,能比知府大人用的还好?”

    刘泉的腿肚子开始发软,他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的报价单,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怎么也想不通,老爷怎么会突然去查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查得这么清楚!

    “这……这……”他“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江老爷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厚重的紫檀木书案发出一声巨响,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还敢狡辩!”江老爷霍然起身,指着刘泉的鼻子,声如洪钟,满是压抑不住的雷霆之怒,“光是这一项宣纸,你一年下来,就从我江家刮走了近百两银子!府里上上下下,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没经过你的手?你这些年,到底贪墨了多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这声怒吼,几乎传遍了半个后院。

    刘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头磕在冰凉的坚硬地砖上,砰砰作响:“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是小的鬼迷了心窍!是一时糊涂啊老爷!”

    “糊涂?”江老爷气得发笑,“我看你精明得很!账本做得滴水不漏,跟外面的商家勾结,虚报价格,中饱私囊,你这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他不再看地上那个涕泪横流的男人,只觉得多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来人!”江老爷厉声喝道。

    门外候着的几个健壮家丁立刻冲了进来。

    “把这个狗奴才给我捆了!还有,账房里跟他勾结的那几个,后厨里帮他做假账的,全都给我一并绑了!”江老爷的命令,字字都带着杀伐之气,“查!给我一笔一笔地查!把他这些年贪的银子全都给我抄出来!人,直接拉去人牙子那里,给我发卖到最苦最远的地方去!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京城一步!”

    “至于那些跟他勾结的商家,”江老爷眼中寒光一闪,“把账本和人证,直接送到府衙去!我倒要看看,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家丁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用麻绳将瘫软如泥的刘泉捆了个结结实实。刘泉还在杀猪似的嚎叫着求饶,嘴里语无伦次地攀咬着其他人,希望能拖几个下水,好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很快,几个面如土色的账房先生和厨子,也被从各自的差事上揪了出来,哭喊着被一同捆了。

    这番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江府后院。下人们从各处探出头来,看着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刘管事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去,脸上都写满了惊骇和畏惧。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府里的每一个角落。发卖的发卖,送官的送官,江老爷雷霆手段,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整个江府后院,都为之震动,那些平日里有些小心思、小动作的人,一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而江清平在处理完这些龌龊事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第一次,开始真正地、严肃地思考起那个名叫“月凝”的丫鬟。

    从整理书房的“巧思”,到这次一语惊人的“细腻”。

    这个平日里看着蠢笨懦弱、毫不起眼的奶娘女儿,似乎……藏着许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开始觉得,她不仅仅是“有巧思”,更是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这份正视,对江晚凝来说,是胜利的号角。

    但对王妈妈来说,却是敲响了最尖锐的警钟。

    当晚,江晚凝就被王妈妈叫到了她那间阴暗的房间里。

    房门一关,王妈妈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和善就彻底撕了个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冰的阴狠。

    她一句话没说,上来就“啪”的一声,给了江晚凝一个响亮的耳光。

    江晚凝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小贱人,你长本事了啊!”王妈妈的声音又尖又利,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江晚凝的耳朵里,“你真以为,老爷夸你两句,你就不是个奴才了?你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江晚凝捂着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告诉你,月凝!”王妈妈俯下身,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安分守己!不该你问的别问,不该你说的别说!别以为耍那点小聪明,就能入了老爷的眼!你娘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心里那点龌龊念头,我一眼就能看穿!”

    “你给我记住,你是秀姐儿的丫鬟,一辈子都是!你的命,就是为了我们家秀姐儿活的!要是再敢有下次,敢抢秀姐儿的风头,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骂得口干舌燥,见江晚凝还是一副死人样,心里的火气更盛。她觉得,光是警告还不够,必须用最狠的法子,把这丫头刚刚冒出来的这点心气,给彻底磋磨掉!

    她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角那几个恭桶上。

    一个恶毒的念头涌上心头。

    “我看你就是平日里太闲了,才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王妈妈冷笑一声,指着门外,“既然你这么能干,这么想表现,那好,我成全你!”

    “从今天起,府里上上下下,从老爷夫人,到最下等的仆役,所有人的马桶,都归你洗!什么时候把那些腌臜东西洗得比你的脸还干净了,你再来跟我说别的!”

    她一把将江晚凝从地上拽起来,粗暴地推到门外,指着院子里那一排散发着恶臭的马桶,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去!给我洗!让我看看,你这双会整理书本、会看账本的巧手,洗马桶是不是也比别人强!”

    王妈妈的打压,对江晚凝来说,非但不是折磨,反倒像是一件贴心的外衣,将她所有的锋芒和棱角都妥帖地包裹了起来,让她可以暂时地、安全地蛰伏在阴影里。

    她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让王妈妈和江文秀那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也需要时间,等待一个真正能一击即中的机会。

    于是,江晚凝真的就成了一个“洗马桶的”。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顶着星星去后院那个最污秽的角落,拎起那沉重的马桶,一步步挪到府外指定的排泄处倒掉,再提着井水,一遍遍地刷洗。那股冲天的恶臭,足以让任何一个娇生惯养的丫鬟当场吐出来,可江晚凝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身上永远都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混杂着皂角和秽物的怪味。其他的下人们都嫌恶地躲着她走,背后更是议论纷纷。

    “瞧瞧,那就是月凝,以前在大小姐面前多体面,现在还不是落得个洗马桶的下场。”

    “谁让她自己作死,居然敢在老爷面前卖弄,抢大小姐的风头,活该!”

    “可不是嘛,我听说王妈妈说了,要让她洗到知错为止呢!”

    对于这些议论,江晚凝充耳不闻。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整个人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干着最脏最累的活。那双曾经在书房里整理出典籍、在账本上发现错漏的眼睛,如今总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再也看不到半分光亮。

    她这副被彻底磨平了棱角的窝囊模样,让王妈妈十分满意。那老虔婆每次看到江晚凝提着马桶从她面前经过,嘴角都会勾起一丝得意的、刻薄的冷笑,心里的警惕也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