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公诉席上李伟的脸上。

    全场，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程鹤这教科书一般，冰冷、精准、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交叉询问给震住了。没有咆哮，没有恐吓，只是通过几个简单、冷静、层层递进的问题，就让证人自己承认了那个最致命的程序漏洞。

    程鹤没有再看那个已经快要站不稳的年轻民警，他转过身，面向审判席，开始了自己最后的陈述。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整个案件最脆弱的腹地。

    “审判长，公诉人。”

    “今天，站在这里，我不想讨论张三到底有没有偷那辆价值三百块的电瓶车，我也不想去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因为这些，在法律程序面前，都毫无意义。”

    “我们今天真正要讨论的，是一个更根本的问题。那就是，一份连犯罪嫌疑人本人签字确认这一最基本、最核心的法定程序都缺失的讯问笔录，它，还能不能被称之为‘证据’？它，又如何能够作为给一个公民定罪量刑的基石？”

    “程序正义，是实体正义最根本的保障。这句话，是我们每个法律人都耳熟能详的。但什么叫程序正义？它不是一句挂在嘴边的口号，它是由一个个具体的、不容许任何折扣的法定程序所构成的。是讯问时必须两人以上，是必须告知权利义务，是笔录完成之后，必须交由当事人核对签字！”

    “如果，连这样重大的，肉眼可见的程序瑕疵，我们都可以因为‘一时疏忽’，‘情有可原’而选择性地无视，那么，法律的尊严何在？我们引以为傲的法治精神何在？千千万万普通公民的合法权利，又将如何得到保障？！”

    “今天我们可以为了一个所谓的‘铁案’，牺牲掉张三的程序权利。那么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为了另一个案子，牺牲掉李四、王五的权利？法律的堤坝，一旦打开了一道缺口，那么最终，洪水将淹没我们每一个人！”

    他一番话说完，缓缓地鞠了一躬。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之前那些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所有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只剩下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撼。

    李伟的脸色，已经从苍白变成了铁青，嘴唇紧紧地抿着，身体因为愤怒和羞辱而微微颤抖。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程鹤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在铁一般的程序正义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审判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伟，又看了一眼静静站在法庭中央，身形挺拔如松的程鹤，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拿起法槌，重重敲下。

    “本案事实部分已经查清，现在休庭合议十分钟！”

    十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审判长再次回到法庭，坐上审判席时，所有人都知道，结果，已经注定了。

    “经合议庭评议，现当庭宣判。”

    审判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原审被告人张三的有罪供述，系本案定罪的关键证据。该份证据的形成过程，存在重大程序瑕疵，不符合《刑事诉讼法》之相关规定，其证据能力，本院不予认可，依法予以排除。”

    “因定罪的关键证据被依法排除，导致原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

    “故，本院判决如下：”

    “一、撤销江城市基层人民法院（2024）江刑初字第XX号刑事判决。”

    “二、本案发回江城市基层人民法院，重新审判。”

    “咚——！”

    最后一声法槌落下，清脆，决绝。

    像一声惊雷，在死寂的法庭里炸响。

    旁听席上，那片凝固的空气瞬间被打破，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却又被刻意压抑着的惊叹与议论声。

    赢了。

    他就这样，赢了。

    江城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纸判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在法律圈内激起了千层浪，但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这事儿连个响动都没有。

    案子被发回重审后，事情的发展就变得顺理成章，甚至有些乏味了。

    李伟检察官和他身后的公诉机关，在失去了那份作为定罪基石的有罪供述后，整个证据链条瞬间崩塌。他们手里剩下的，只有一些模棱两可的间接证据，根本无法形成完整的闭环。

    再头铁，也不可能拿着这点东西去重新起诉。那不是在办案，那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最终，在经过了必要的程序和内部讨论后，江城市人民检察院做出了一个明智而又无奈的决定——以证据不足为由，对张三不予起诉。

    几天后，江城市看守所。

    厚重而冰冷的铁门，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旧衣服，那是他被带走时穿在身上的，现在松松垮垮地挂在骨架上。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人薅过的鸡窝。在看守所里待了几个月，这个原本还算壮实的汉子，被折磨得几乎脱了相。

    他就是张三。

    他眯着眼睛，有些不适应外面刺眼的阳光，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前。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条熟悉又陌生的马路，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那个静静地倚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廉价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形挺拔，表情平静。他就那么安静地站着，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是程鹤。

    张三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了滔天的感激和激动。他嘴唇哆嗦着，想喊一声“程律”，却哽咽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个三十多岁的，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汉子，突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直挺挺地朝着程鹤跪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程鹤都给搞蒙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三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然后，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程律！程大律师！呜呜呜……您是活菩萨啊！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张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张脸都埋在了程鹤的西装裤腿上，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我……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完了……我死都想不到我还能出来……呜呜呜……程律，您的大恩大德，我张三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啊！”

    程鹤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的张三，感受着裤腿上传来的湿热触感，一时间手足无措。

    说实话，他那融合了两世记忆，已经三十五岁的灵魂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法庭上的唇枪舌剑，商业谈判中的尔虞我诈，他都能应付自如。可唯独这种场面……这种最淳朴、最炽热、不掺任何杂质的感情宣泄，他的系统里真没预装处理程序。

    他想把张三扶起来，可对方抱得太紧。他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能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张三的后背，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话：“起来吧，这是……我应该做的。”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机械合成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叮！”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逆转铁窗泪。”

    “任务描述：在法治的天空下，不应有被程序瑕疵所掩盖的冤屈。请为当事人张三洗刷不白之冤，捍卫法律程序的尊严。”

    “任务评估：完美。宿主以最小的代价，精准打击对方软肋，完美诠释了程序正义的威力。”

    “任务奖励：正义值+500点，新手大礼包一份。奖励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宿主查收。”

    程鹤心中一动。

    他一边继续应付着情绪激动的张三，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沉入了系统界面。

    一个类似游戏商城的虚拟光幕，在他眼前展开。左上角，“正义值”那一栏的数字，已经从零变成了“500”。

    他点开了那个名为【兑换商城】的选项。

    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他眼花缭乱。

    【临时雄辩光环】：售价100点正义值。介绍：消耗品。使用后，宿主在十分钟内的所有发言，将极具感染力和说服力，能轻易调动听众情绪。（备注：对意志坚定或具备专业知识的目标，效果减弱。）

    【证据直觉卡】：售价200点正义值。介绍：消耗品。使用后，宿主在24小时内，对案件关键线索的直觉将大幅提升，有更高几率发现被忽略的证据。

    【法条精通（民法典·合同编）】：售价500点正义值。介绍：技能卡。使用后，宿主可在一个月内，临时精通《民法典·合同编》所有法条及相关司法解释，达到顶尖专家的水准。

    ……

    往下还有一长串的商品，从各种各样的临时技能卡，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功能性道具，应有尽有。

    程鹤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神兵利器！比给他一百万现金都来得有用！钱，他有的是办法去赚，但这些能够直接提升他核心战斗力的东西，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新手大礼包”上。

    “打开。”他心中默念。

    “叮！恭喜宿主，获得特殊道具：逻辑清晰喷雾×1”

    【逻辑清晰喷雾】：介绍：消耗品。遇到复杂疑难案件，或在进行关键逻辑推理前使用，对准自己喷射，可在短时间内，让宿主的思维逻辑能力强行提升百分之五十，思路如闪电般清晰，能轻易看穿迷雾，洞察事物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