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克星?主打的就是一个极限翻盘   >   第39章 人性法庭
第39章 人性法庭
发布:2025-12-05 18:30 字数:3421 作者:月殇夭幺
    一开始,陈静是抗拒的,她蜷缩在椅子里,浑身发抖,一言不发。

    程鹤就坐在她身边,没有催促,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陈静,没关系,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我们都在这里。”

    或许是程鹤的镇定给了她力量,或许是压抑太久的痛苦需要一个出口。陈静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她讲起第一次被打时的错愕,讲起怀孕时被推倒在地的冰冷,讲起无数个被关在门外、在深夜里独自哭泣的夜晚,讲起张伟酒后那双通红的、如同野兽般的眼睛……

    她的叙述毫无逻辑,充满了混乱的片段和时间的跳跃,但每一个片段,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得人血肉模糊。

    林晚儿站在单面玻璃的观察室外,看着房间里那个瘦弱的、不断颤抖的女人,眼泪无声地滑落。

    一周后,一份沉甸甸的鉴定报告,送到了君和律所。

    程鹤将报告放在会议桌上,推到了林晚儿面前。

    林晚儿颤抖着手,翻开了那份报告。专业的术语她看得不甚明了,但最后的鉴定结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

    “鉴定意见:被鉴定人陈静,因长期处于家庭暴力环境中,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诊断标准,伴有重度抑郁发作。其在案发时,由于极度的恐惧和长期的精神压抑,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受到了其精神状态的显著影响,评定为‘部分(限制)刑事责任能力’。”

    当所有搜集来的证据,最终全部汇集在君和律所那张巨大的会议桌上时,场面是惊人的。

    左边,是堆积如山的邻居证言,每一份都记录着一次争吵或一次哭泣。

    中间,是那张被林晚儿打印出来的、长达数页的表格,报警记录和验伤报告在上面形成了残酷的对应,旁边还放着厚厚的一叠原始单据。

    右边,是一个U盘,里面储存着陈静家人声泪俱下的控诉录像。

    而摆在最中间的,就是那份来自权威机构的、沉甸甸的精神鉴定报告。

    这些不再是卷宗里冰冷的文字,而是有温度、有重量、甚至带着血腥味的,活生生的事实。它们共同构建出了陈静过去五年的人生——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林晚儿站在桌前,看着这一切。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些纸张,指尖能感受到打印墨迹的凹凸感,仿佛能触摸到那些伤痕和泪水。

    她的眼圈,不知不觉间,又红了。

    这一刻,她终于深刻地、彻底地理解了程鹤的策略。

    他们要做的,从来不是在法条的缝隙里,去进行一场胜负难料的豪赌,去追求一个“正当防卫”的完美名号。

    他们要做的,是用这些无可辩驳的、堆积如山的事实,为陈静那绝望中挥出的、超出限度的一刀,寻找到一个最能被冰冷的法律和温暖的人情所共同接受的注脚。

    江城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门口,从未如此热闹过。

    庭审的日子终于来临。

    清晨的阳光还没能驱散空气中的凉意,数十家媒体的长枪短炮就已经将法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闪光灯像是永不停歇的星辰,疯狂地捕捉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影。

    这起因家庭暴力引发的血案,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整个江城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舆论早已沸反盈天,有人唾骂陈静的残忍,有人同情她的遭遇,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今天,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法律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审判庭内,座无虚席。

    空气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陈静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坐在被告席上。她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空荡荡的衣服挂在身上,显得那么不合身。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整个人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林晚儿坐在她身后的辩护席上,手心全是汗。尽管她已经对程鹤的策略有了百分之百的信任,但身处如此庄严肃穆、万众瞩目的场合,她还是紧张得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能感觉到,身旁的程鹤,却稳如泰山。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神情平静,目光沉静地扫视着法庭内的每一个人,仿佛这里不是决定别人生死的审判庭,而是他自家的书房。

    “带被告人陈静到庭。”

    随着审判长法槌落下,庭审正式开始。

    公诉席上,一位戴着金边眼镜、面容严肃的中年检察官站了起来。他就是江城市检察院有名的“铁面”,以逻辑严密、言辞犀利著称。

    “审判长,审判员,公诉人现对被告人陈静故意伤害一案,发表公诉意见。”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法庭的每一个角落。

    “根据法医鉴定报告,被害人张伟身中四刀,其中致命伤为刺中心脏的一刀。而根据现场勘验笔录及被告人陈静本人的供述,可以证实,这致命的一刀,是在被害人张伟已经醉酒倒地、失去反抗能力之后,由被告人刺入的。”

    公诉人顿了顿,推了一下眼镜,目光如刀锋般射向被告席。

    “公诉人注意到,本案的起因,确实存在家庭纠纷的因素。但,任何矛盾,都不能成为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被告人陈静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自我防卫的必要限度,在被害人已经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的情况下,她非但没有选择报警或逃离,反而持刀相向,进行了恶意的、致命的攻击。这种行为,已经从防卫,彻底转化为了报复性的故意伤害!”

    “其行为性质之恶劣,手段之残忍,社会危害性极大!据此,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陈静的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提请法庭依法予以严惩!”

    一番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法庭内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公诉人精准地抓住了本案最核心、对陈静最不利的要害——补刀。这个情节,让陈静的受害者形象,瞬间蒙上了一层“杀人凶手”的阴影。

    林晚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旁听席上,甚至审判席上,看向陈静的目光,都多了一丝冰冷和审视。

    陈静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触到胸口。

    审判长的目光转向了辩护席:“辩护人,现在由你方发表辩护意见。”

    刹那间,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到了程鹤身上。

    媒体席的记者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记录下这场预想中,关于“正当防卫”与“防卫过当”界限的激烈交锋。

    程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下摆,没有立刻走向发言席,而是先对着审判席微微鞠了一躬。

    然后,他开口了。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整个法庭,瞬间石化。

    “审判长,”他声音平静,吐字清晰,“对于公诉机关指控我当事人陈静的行为,在法律定性上构成防卫过当,辩护人,没有异议。”

    “轰——”

    整个法庭,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雷,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我没听错吧?他承认了?”

    “这律师怎么回事?不辩护了吗?”

    旁听席上哗然一片,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媒体席的记者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解,这跟他们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就连公诉席上那位“铁面”检察官,都愣住了,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表情有些滑稽。

    审判长不得不重重地敲响法槌:“肃静!肃静!”

    而最震惊的,莫过于被告席上的陈静。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程鹤的背影。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剧烈的情绪波动。是茫然,是恐惧,是被人抛弃的绝望。

    他……承认了?他不是说要救我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承认我有罪?

    林晚儿的心也漏跳了一拍,但她立刻想起了那份推演报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双手在桌下紧紧握住了陈静冰冷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程鹤对周围的一切反应都置若罔闻。

    他平静地站在那里,直到法庭恢复了安静。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效果是显著的。审判长和公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少了一丝对立,多了一丝“你很理性”的初步认可。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的律师没有胡搅蛮缠,而是承认了那个无法辩驳的法律事实,这为接下来的审理,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然而,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程鹤让出的,只是一寸土地。他想要的,是整片天空。

    “但是,”程鹤的声音陡然一转,不再是刚才的平静,而是变得低沉,充满了某种直击人心的力量,“辩护人想请法庭,想请在座的每一个人,思考一个问题。”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审判席,扫过公诉人,扫过旁听席上每一张或好奇、或冷漠、或同情的脸。

    “是什么,让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不到九十斤的弱女子,一个平日里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家庭主妇,鼓起了她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勇气,向一个身高一米八、身强力壮、常年对她施暴的男人,挥出了那绝望的第一刀?”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法庭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在人们的心上。

    他没有停顿,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声音愈发沉重。

    “又是什么,让她在挥出那一刀,看到那个如同噩梦般笼罩了她数千个日夜的男人倒下之后,依然无法抑制内心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做出了后续那些……我们今天在法律上,称之为‘过当’的行为?”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两个问题问住了。是啊,为什么?

    程鹤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他没有再进行任何枯燥的法律条文分析,而是转身走回辩护席,拿起了一份文件。

    他的“故事时间”,开始了。

    “辩护人请求传唤证人,王秀兰女士出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