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死亡序曲
发布:2025-12-05 18:30 字数:3427 作者:月殇夭幺
电话接通时,那头传来的是一个略显苍老和慵懒的声音。
“喂,哪位啊?”
“刘老,您好,我是程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声音变得有些惊讶:“哦?是程鹤律师啊,呵呵,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了?”
“刘老,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一件关乎立法的大事,想请您出山掌舵。”程鹤开门见山。
“立法?”刘清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小程啊,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就是个钓鱼养花的老头子,立法的那些事,我早就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喽。”
“不,这件事,非您不可。”程鹤的语气无比诚恳,“我想牵头,起草一份《吹哨人保护法》的专家建议稿,并推动它,在三年之内,进入正式的立法程序。”
“什么?!”
电话那头的刘清源,声音猛地拔高,连带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你……你再说一遍?你要搞什么?”
“《吹哨人保护法》。”程鹤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程鹤甚至能听到刘老那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刘清源才用一种压抑着极致激动,以至于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件事,我……我们这批人,呼吁了多少年吗?你知道它有多难吗?”
“我知道。”程鹤沉声说,“正因为它难,才需要我们去做。刘老,我需要您的专业知识和法学界的声望,您,愿意来做我们这个草案起草小组的组长吗?”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程鹤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好!”刘清源的声音,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带着一股金石之声,“妈的,这帮龟孙子,老子这把老骨头,就陪你疯一次!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搞定了法学界的泰斗,程鹤的第二个电话,打给了《社会观察》杂志社的前主编,顾学明。
老顾是个有名的刺头,干调查记者出身,因为报道过于犀利,得罪了太多利益集团,最终被排挤出了自己一手创办的杂志社。现在自己搞个自媒体,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点评论,日子过得颇为潦倒。
电话接通时,老顾正在菜市场跟人为了三毛钱的葱讨价还价。
“喂?!谁啊?正忙着呢!”
“老顾,是我,程鹤。有个活儿,干不干?”
“程大律师?哟,稀客啊!”老顾那边传来一阵嘈杂,“什么活儿啊?先说好,给你当枪使的事我可不干啊,我现在是自由撰稿人,有风骨的!”
程鹤笑了笑:“放心,这次不是让你当枪,是让你来造一把枪。我要成立一个专家团队,推动《吹哨人保护法》的立法,缺一个熟悉国情、了解内幕、文笔犀利,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媒体顾问,我想来想去,整个华国,就你最合适。”
电话那头,讨价还价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鹤,你他娘的别是拿我开涮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薪水你开,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你那二十年积攒下来的火药,都给我对准那些敢阻挠立法的利益集团,给我往死里轰。”
“……我操!”老顾爆了一句粗口,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的亢奋,“这活儿,老子接了!妈的,葱不要了!地址发我!”
法学家、媒体人就位。程鹤的目光,又锁定在了社会学领域。他想到了那位因为发布《企业社会责任缺失与系统性风险研究》而备受争议的青年学者,张远博士。
……
一个又一个电话拨出,一份又一份邀请函发出。
程鹤的人脉网络,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那些被主流遗忘的理想主义者,那些被现实压抑的有志之士,那些在各自领域里因为太过刚直而郁郁不得志的“刺头”们,在程鹤的感召下,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迅速向着鹤鸣律所这个中心点聚集而来。
但这还不够。
光有人,没有钱,寸步难行。立法推动,需要大量的调研、论证、研讨会、宣传活动,每一项都是在烧钱。
程鹤直接叫来了林晚儿和律所的财务总监。
“我决定,以我个人的名义,出资一亿元,成立一个公益基金。”
“一……一亿?!”财务总监的眼镜差点掉在地上。
“对。”程鹤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基金的名字,就叫‘守望者’。守望者的‘守’,守护的守;守望者的‘望’,希望的望。这个基金,不接受任何外部商业捐赠,只接受纯粹的个人公益捐款。它的唯一宗旨,就是为《吹哨人保护法》的立法工作,提供全部的资金支持。”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外界宣告自己的决心,也同时杜绝了任何利益集团想要通过“捐款”来渗透和收买的可能。
他要让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保持绝对的纯粹。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黄昏。
程鹤再次站到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壮丽的金色,也为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他的身后,是一群刚刚集结完毕,眼神里重新燃起火焰的“老兵”。他的脚下,是一个刚刚注入了巨额资金,即将开始运转的公益基金。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前路上,必然布满了荆棘与陷阱。那些习惯了在黑暗中攫取利益的庞大集团,绝不会坐视他为这个世界点亮一盏如此刺眼的探照灯。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来阻挠、来破坏、来污蔑。
这将是一条漫长而又艰难的道路。
可程鹤的心中,却无比的平静与坚定。
扳倒鼎盛资本,让“泰山会”土崩瓦解,那只是他作为一名“战士”的终点。在那场战斗中,他扮演的是一个破坏者的角色。
而从今天起,他将成为一名“建设者”。
他站在自己律所的窗前,目光穿过繁华的都市,望向那遥远的、权力与规则诞生的地方,眼神无比的坚定。
鼎盛资本与“泰山会”这艘商业航母的沉没,在江城乃至整个华国商界,都掀起了一场十二级的金融海啸。余波至今未平。
而程鹤,这个亲手凿穿了航母龙骨的男人,他的名字,已经彻底成了一段传奇。
鹤鸣律师事务所的电话,从早到晚,几乎被打爆。过去那些需要托关系、走门路才能接触到的大企业、大集团,如今都排着队,捧着天文数字般的律师费,只求能和程鹤见上一面。
律所的业务量呈几何级数暴增,年轻的律师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走路都带风。
林晚儿作为律所的大管家,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如同一阵风般穿梭在律所的各个区域,条理清晰地分配着任务,处理着各种突发状况。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和忙碌带来的充实感。
可每当她路过程鹤那间永远紧闭着门的办公室时,心头那股子兴奋劲儿,就会莫名地冷却下来。
她总觉得,程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甚至,可以说,他一点都不高兴。
赢了那么大一场仗,按理说,他该是那个最意气风发的人。可事实是,自从庆功宴那晚之后,程鹤就变得越来越沉默,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比办案时还要重。
此刻,就在外面一片热火朝天的时候,顶层办公室里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程鹤没有看文件,也没有接电话。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目光没有焦点,只是凝视着办公桌一角,那枚静静躺在丝绒垫上的东西。
那是一枚赌场用的筹码。
暗红色的,质地沉重。上面没有数字,只烙印着一个狰狞的兽首图案。筹码的边缘,浸染着一圈已经干涸发黑的、暗褐色的痕迹。
是血。
这枚带血的筹码,是在“泰山会”主犯落网后的第二天,由一个快递员送来的。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小小的、冰冷的包裹。
打开包裹的瞬间,程鹤就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紧接着,当晚,一个无法追踪的加密电话,打进了他的私人手机。
电话那头,是经过处理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诡异声音,不男不女,不带任何感情。
“程律师,恭喜你,赢了这一局。”
“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枚筹码,是你进入下一轮牌局的入场券。收好它,因为下一次下注的,可能就是你身边人的性命了。”
“祝你好运,我们的‘法治之光’。”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只留下冰冷的忙音,和程鹤心底泛起的、刺骨的寒意。
这不是恐吓,这是宣言。
是一个隐藏在“泰山会”更深处的、更加庞大而可怖的存在的,一份冰冷的战书。
“笃笃。”
林晚儿敲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龙井。
“程律,在想什么呢?”她将茶杯轻轻放在程鹤手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枚血筹码,心头猛地一紧。
程鹤回过神,将那枚筹码收进了抽屉,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没什么。在想律所最近太忙了,大家弦都绷得太紧。”
他靠在椅背上,故作轻松地说道:“晚儿,你去通知一下,等手头这几个案子的收尾工作做完,律所全体放个长假,一个月。所有费用,律所全包。去马尔代夫也行,去冰岛看极光也行,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林晚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疼惜:“大家还好,倒是你,程律,你才是最需要休息的那个人。你看看你,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会的。”程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让他紧绷的胃稍微舒服了一点,“等你们都出发了,我就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他说得轻松,可林晚儿却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松弛。那里面,只有化不开的警惕和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