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评估师"充满了警惕，他知道这肯定是顾笑虎派来试探虚实的。

    "赵先生，您到底想干什么？"方安直接问道。

    "我说了，评估。"赵子成也不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我没同意让你评估。"方安说。

    "你的同意不重要。"赵子成淡淡地说，"重要的是顾先生的意思。"

    说完，他开始在铺子里走动。

    他没有碰任何东西，只是用眼睛看，偶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强光手电照一下。

    "有意思。"赵子成在一件唐三彩前停下。

    "什么有意思？"方安问。

    "这件唐三彩。"赵子成用手电照着，"火光太盛，釉面贼亮。"

    "那又怎样？"方安说。

    "怎样？"赵子成冷笑，"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洛阳高仿。"

    "你怎么知道？"方安心里一惊。

    "唐三彩的釉面应该是温润的，不应该这么贼亮。"赵子成说，"而且你看这马的造型，太过写实了。真正的唐三彩，讲究的是写意，不会把每一根马毛都刻画得这么清楚。"

    他的点评开始了，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像钉子一样精准。

    "再看这件。"赵子成走到一个青花碗前。

    "这个青花碗怎么了？"方安问。

    "底款'大明成化年制'。"赵子成说，"字体拘谨无力，一看就是现代人写的。"

    "为什么这么说？"方安追问。

    "明代官窑的款识，都是宫廷书法家写的，笔力遒劲，气韵生动。"赵子成解释，"而这个款，写得畏畏缩缩，生怕写错了似的。"

    "也许是民窑呢？"方安试探。

    "民窑？"赵子成摇头，"民窑不会写'大明成化年制'这种官款。而且，你看这青料。"

    他用手电一照："这是现代化学料，颜色太艳了。成化时期用的是平等青，发色淡雅。这个，一眼假。"

    "还有这个。"赵子成又走到另一边，"战国蜻蜓眼。"

    "这个应该是真的吧？"方安故意说。

    "玻璃质地倒是老料。"赵子成说，"可惜穿孔是现代高速钻头打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方安问。

    "孔道太光滑了。"赵子成用手电照着孔洞，"古代是用解玉砂慢慢磨的，孔道会有螺旋纹。这个孔，光滑得像镜子，只有现代电钻才能打出来。"

    "赵先生果然厉害。"方安不得不承认。

    "还有这个铜镜。"赵子成继续，"号称汉代海兽葡萄镜，其实是日本明治时期的仿品。"

    "为什么是日本的？"方安问。

    "纹饰风格不对。"赵子成说，"汉代的海兽，造型古拙。这个太精细了，有日本工艺的特点。"

    "这个玉璧呢？"方安指着柜台上的一件。

    "新疆和田料，雕工是苏州工。"赵子成瞟了一眼，"料子不错，可惜是新工。做旧手法很粗糙，用茶水泡的，还能闻到茶味。"

    他如数家珍般地点评着，将方老许一辈子的"心血"批得一文不值。

    "这个瓷瓶，景德镇现代仿品。"

    "这幅画，印刷品，连手工都不是。"

    "这把剑，不锈钢的，连铁都不是。"

    "这个佛像，树脂的，模具倒出来的。"

    其眼力和学识，让方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赵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方安忍不住问。

    "我说了，评估师。"赵子成淡淡地说。

    "哪有您这样的评估师？"方安说，"您这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古玩百科全书！"

    "过奖了。"赵子成面无表情，"只是看得多了而已。"

    "看得多？"方安摇头，"不可能只是看得多。您肯定有特殊的学习经历。"

    "这与你无关。"赵子成说。

    赵子成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方安身上。

    他推了推眼镜，冷冷地问道："你就是靠着这些东西，看穿了那块假血玉？"

    "不是。"方安摇头。

    "不是？"赵子成皱眉，"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说了，我爷爷教我的。"方安坚持。

    "你爷爷？"赵子成冷笑，"你爷爷连自己店里的东西都分不清真假，怎么可能教你识别血玉？"

    "也许我爷爷是故意收这些假货的呢？"方安反驳。

    "故意？"赵子成愣了一下，"为什么要故意收假货？"

    "这您就不懂了。"方安说，"有些假货，也是有价值的。比如那件唐三彩，虽然是洛阳八十年代的仿品，但那个时期的仿品，现在也值钱了。"

    赵子成沉默了。

    "还有那个日本铜镜。"方安继续，"明治时期的仿品，现在也是古董了。"

    "你……"赵子成重新审视方安，"你不简单。"

    "彼此彼此。"方安说。

    "但这些都不能解释，你是怎么看出血玉造假工艺的。"赵子成说，"那些手法，不是随便能知道的。"

    "赵先生，"方安看着他，"您今天到底是来评估的，还是来套话的？"

    "都是。"赵子成很坦诚，"顾先生要的，我必须拿到。"

    "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方安说，"我这里除了这些'假货'，什么都没有。"

    "是吗？"赵子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方安，你最好想清楚。跟顾先生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