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乌木战船悬浮半空缓缓前行，船身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沈惊雁斜倚在船头边缘，手中握着一壶烈酒轻摇，望着漫天闪烁的星辰，神色有些出神。

    直到此刻，她仍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切实际。

    她是真的重生了。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遭遇，心头满是恍惚。

    她沈惊雁，生来身份尊贵，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更是京都第一世家沈家主君沈渊唯一的妹妹。

    十岁那年，她在校场展露惊人武学天赋，引得各路将领纷纷上门，欲将她收入麾下悉心栽培。

    好在众人只知沈家有位天赋异禀的小姐，却未曾见过她的模样，也不知她的名字，倒给她省了不少麻烦。

    那时的她年少气盛，只因边关主将曾在她幼时遇险时顺手相救，便记在了心上。

    于是便让兄长替她推掉了所有橄榄枝，隐瞒身份远赴边关，加入军营，成了那位主将麾下的一名普通士兵，后因战功卓著，被提拔为副将。

    她为报那桩唯有自己在意的救命之恩，在军营中任劳任怨，拼死效力多年。

    哪怕期间军中同僚多有排挤，时常暗中给她使绊子，她也从未抱怨过半句，只想着少与他们牵扯，专心守好边关便好。

    这般日子，一晃便是数年。

    后来北狄入侵，她领兵出战，多次击退北狄大军，斩杀敌军数员大将，被朝廷封为镇国将军，率军镇守边关。

    这十余年来，她在前线与北狄周旋厮杀，出生入死，只为护住这世间自己在乎的人，守住身后的万里河山。

    可谁知，最后一战结束，她以为战事平息，终于能松口气时，竟被身边的黎苏苏暗中算计。

    黎苏苏将她囚于军牢，夺走她的兵符，还伪造证据，给她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直到那时，沈惊雁才知晓，黎苏苏竟是北狄安插在军中的细作。

    她拼尽全力挣脱束缚，找到主将，想揭穿黎苏苏的真面目，可话未说完，便被主将无情打断，下令将她押入死牢，由杨子画亲自押送。

    那一刻她才彻底醒悟，自己多年的付出与坚守，在旁人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

    满心不甘之下，她在前往死牢的路上拼死反抗，与杨子画等人对峙厮杀，最终力竭，与他们同归于尽，血染黄沙。

    想到这里，沈惊雁自嘲一笑，她为军营鞠躬尽瘁，为朝廷镇守边关，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可笑又可悲。

    “既然你出身显赫，武功高强，上辈子为何会过得那般狼狈？”

    忽然，身旁响起一道清润的少年嗓音，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沈惊雁侧眸望去，只见身旁立着一位身着青衫的少年，眉眼清秀，身形单薄，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寒气，正是自幼伴她左右的暗卫青砚。

    青砚本是沈家收养的孤儿，与她一同长大，后被送往暗处修习秘术，能隐匿身形，通晓些许玄机，也是唯一知晓她所有过往的人。

    沈惊雁笑了笑，仰头喝下一口酒，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当年年少无知，总想着效仿话本里的侠客，隐姓埋名闯一番天地，也算是圆了自己的执念。”

    青砚垂眸，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沈惊雁摇酒壶的手一顿，映着星光的眼眸闪过一丝黯淡：“隐着隐着，满心信任的人成了敌人，在意的恩情成了笑话，到最后，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很轻，裹着夜色的凉意，听得人心头发酸。

    青砚沉默片刻，转移话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回京都沈家吗？”

    沈惊雁摇头，语气平静：“我已给兄长寄了书信，暂不着急回去，咱们先去北境的燕云城。”

    “燕云城？去那里做什么？”青砚不解。

    沈惊雁搁下酒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青砚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是为了找与你重生有关的人。”

    沈惊雁颔首，垂眸看向手腕上戴着的青墨玉镯，玉镯泛着淡淡的柔光，暖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

    这玉镯是她重生醒来时便戴在手上的，而青砚，便是感应到玉镯的气息，才寻到她身边的。

    她曾问过青砚玉镯的来历，青砚只说自己感知到玉镯中藏着一股特殊的气息，记忆里唯有她前世身死时的场景，其余的一概不知。

    那时沈惊雁便想起，前世与杨子画等人厮杀至最后，意识消散之际，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周旋十余年的劲敌，北狄世子慕容珩。

    她隐约听到那个杀伐果决的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若有来生，杀了我……”

    后面的话她未曾听清，意识便彻底陷入黑暗，再次醒来，便回到了初入军营之年。

    所以她猜到，这玉镯，还有她的重生，定然与慕容珩脱不了干系。

    此番前往燕云城，便是要探探慕容珩的虚实，若真如他所言，或许，她会遂了他的愿。

    燕云城，正是慕容珩年少时曾蛰伏过的地方。

    想到这里，沈惊雁抬眸看向青砚，问道：“你确定，能感应到他的气息？”

    在她的印象里，慕容珩常年戴着半张银质面具，行事诡谲，她从未见过他的全貌，也不知他真实的气息如何。

    青砚颔首，语气笃定：“放心，只要与这玉镯有关联，哪怕他易容换貌，我也能察觉到那股特殊的气息。”

    沈惊雁略感诧异，勾唇一笑：“倒看不出，你还有这般本事。”

    “是玉镯的指引，并非我的能耐。”青砚语气平淡，未有半分骄傲，又问道：“那咱们如何前往燕云城？”

    沈惊雁起身，衣袂随风翻飞，她望着前方渐渐泛白的天际，唇角微微扬起：“自会有人来接。”

    话音刚落，一缕黑影蓦然从她身侧闪过，青砚适时隐匿身形，藏于暗处。

    “沈姑娘，倒是好算计，竟能猜到本侯会来。”

    身后响起一道温润沉稳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许。

    沈惊雁转身看去，只见船舷边立着一位身着锦袍的男子，面容俊朗，气质雍容，正是镇守燕云城的镇北侯。

    “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