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区的老式出租屋，二十平米的空间里混杂着消毒液与冷凝空气。外面，警灯闪烁，围观的邻居三三两两探头议论着，街角快递员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林辰随着重案组同事赶到现场时，清晨阳光尚未洒满屋内。此刻的他，心头有着疲惫与警醒——蝴蝶案的暗流还未平息，又有新的命案浮现。

    王队带队到场，第一眼就冷静地扫视房门和楼道。出租屋门口门把上挂着一个陈旧的吉祥结，屋门反锁，窗台亦紧闭，地面鞋柜旁积着一层灰。屋里，一具女尸静静地躺在单人床上，被子未盖，右手垂落在床沿，手指间还残留着微微紧张的弧度。

    “死亡时间初步预计为凌晨两点至四点。”法医正在记录，屋内桌面上摆着一瓶安眠药，药瓶旁边压着一沓校园贷催款单，红色印章触目惊心。

    王队未等大家反应，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多年刑侦的倦意与果断：“死者李萌萌，大学生，失主家属报案描述近期压力大，欠多家校园贷，昨晚与母亲通电话后情绪失控。门窗无损坏，催款单在场，药瓶旁有半瓶药，遗体无明显外伤。很明显，服药自杀。”

    他言语一落，几个老刑警点头低声议论：“校园贷逼死的吧，太常见了。”有人准备做简单拍照，屋内气氛变得沉闷，悲凉的日常好似已经盖过了案情本身。

    林辰站在房中却没有立刻附和。作为新人，他不敢贸然开口，但眼前种种细节却让他本能地排斥“自杀”结论。案发现场除了安眠药和催款单外，还有一些细微不协调的地方，让他无法忽视。

    他贴着墙缓步观察，目光首先落在那瓶安眠药上——透明塑料瓶，瓶口严密拧紧。林辰下意识伸手检查，手指慢慢转动时却感到一种违和——瓶盖是左旋拧紧的，即逆时针方向。而他调出死者李萌萌的社交账号，一边看着一边在脑海中检索：李萌萌常在社交平台po手写日记、画画视频，清一色用右手。最近的一条LOG就是她绘制的一只青蛙时，右手持笔，左手压纸。

    林辰抚摸药瓶几秒，又重新旋紧，意识到左旋拧紧对绝大多数右撇子来说操作极不顺手。要是右撇子自杀，通常是直接下意识右手顺时针旋紧——左旋，反而更像左撇子的习惯。

    他脱口而出：“王队，这瓶药的瓶盖是左旋拧紧的。”

    王队回头，皱眉：“你说啥？”

    林辰有些紧张，但还是继续道：“死者李萌萌社交账号视频，显示她是右撇子。你们碰见右撇子的瓶盖，平时都是顺时针拧紧，对吧？”

    旁边的法医看了看，“左旋确实不自然，尤其对右手来说，除非有特殊癖好。”

    王队冷笑道：“她就不能怕泄药，专门拧紧一下？”

    林辰摇头，“她平时在朋友圈展示的生活习惯很标准，每次安眠药、保健品开关盖都是右手。昨天还发了打卡视频，右手顺拧。这个‘左旋’如果不是凑巧，那就可能是别人拧紧的。”

    众人听后半信半疑。王队毫不客气，直接说道：“你看，她桌上有校园贷催款单，身体无外伤，门窗反锁，除非你能证明房门窗有第二套开启方式，否则现场没有他杀迹象。”

    林辰努力控制自己不被否定，他一步步复查屋内每个动线：门把手上只有死者的指纹，窗台落锁无破坏，但窗下有一块新擦过灰的痕迹，窗缝里隐隐约约有一片掉落的蓝色塑料碎片。他记下这个位置，以便随时调取监控查证。

    “事实上，”林辰低声说，“现场反锁，是她亲自锁的吗？我们能不能调取门外走廊监控？案发前是否有人进过屋？”

    王队看了看时间，“死者母亲早上七点来敲门，发现无人应答，喊来房东破门。房门锁芯无损，但监控只拍到凌晨一点死者回屋，之后再无人出现。”

    林辰补充，“那只是楼道内监控，房间窗外的那块碎片，我建议调取窗台外的街区监控，看看夜里有没有外来人员靠近。”

    法医做完初步检查，说道：“死者口腔有药片残留，剂量和药瓶里的剩余量吻合。无明显外力伤痕，压力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王队见众人劝说，点点头，“小林，你理论不错，但案子不能凭一个瓶盖判定他杀。有新线索提出来，别揪着瓶盖不放。”

    林辰默默回到现场桌旁，收起药瓶，用手机将其各个角度拍照。他继续检查催款单，发现上面有一条用红笔划出的倒角，旁边有一个奇怪的签名“蝶哥”。催款单与朋友圈、失踪案的蝴蝶元素莫名重合，他用刑侦理论梳理：是否有校园贷中介以“蝴蝶”为标记在小区活动？

    他又去死者床头柜翻找，发现一只蝴蝶造型的小饰品。与前案中的蝴蝶发卡、五金店供货清单相似，且做工更像是带有系列化的销售特征。

    林辰小心翼翼地用手机拍下催款单和蝴蝶饰品，并手写下两项疑点：

    安眠药瓶盖左旋，疑似非右手自杀行为。

    催款单有“蝶哥”签名，蝴蝶饰品疑似系列物品。

    他脑海里将所有“蝴蝶”相关案件线索汇总——校园贷案、失踪案、蝴蝶杀手模式，以及自己在社交画像中排查出的五金店老板与补习老师、受害者朋友圈的蝴蝶元素。

    王队见林辰还在发呆，懒得再训：“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案子没那么复杂。”

    林辰没反驳，只是继续写下第三行：

    死者右手紧张握拳，左手松弛（不符自杀习惯）。

    他用指尖划过死者指缝，有一点点泥土混杂纤维，在法医判定没有外伤之前，这一细节却被他敏锐捕捉。

    很快，警方调取了死者屋内笔记本电脑。林辰请求技术科江若彤加班赶来，协助恢复桌面微信聊天、昨晚的QQ登陆时间。江若彤打开后不屑道：“每次案子都要教新人怎么调数据。”

    林辰憋红了脸，指着QQ登录记录，“昨天晚上12点33分，有人用她QQ登陆，IP显示和手机不同，你看是不是多设备操作？”

    江若彤点点头，“你发现了个逻辑漏洞。若自杀，应该用唯一设备，怎么隔十几分钟多次切换？而且微信转账信息有一条和‘蝶哥’账号，美国IP。”

    林辰越发怀疑，现场自杀疑点太多，死者社交账号、催款单、蝴蝶物品全都指向一条有关“校园贷”背后的犯罪链。

    他把所有数据复盘，发现死者当晚与一个昵称“蝶哥”的用户反复沟通，对方不断威胁、施加恐吓，最后聊天终止时间为凌晨一点一刻。“蝶哥”头像，正是一只白色翅膀的蝴蝶。

    林辰在心底暗暗做了个决定。案件虽被经验丰富的王队判定为“自杀”，但每个微妙细节都在悄然渗透出不同的答案。蝴蝶手机壳、催款单上的“蝶哥”、安眠药瓶的左旋瓶盖——三重背离“正常自杀模式”的异常，竟像冰冷水面下的漩涡。

    他回头望着王队和其他老刑警，沉默许久，终于在案卷笔记本首页写下：

    “李萌萌之死，不是表面上的自杀。左旋药瓶、蝶哥签名、社交IP异常、右手握拳。凶手极可能为熟人、校园贷中介、模仿蝴蝶杀手作案模式。案情，远比想象复杂。”

    黄昏渐至，案发出租屋的寒意还未消散。林辰知道，自己已经站在真相与黑暗的边缘——案件，不会止步于这扇可以随意反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