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香料的来源
发布:2025-12-22 17:05 字数:2668 作者:厚本
天逐渐放亮,夜雨过后的青州市仿佛蒙上一层潮湿薄纱。案组连夜缉查,疲态无一例外写在每个人脸上,但空气中又带着一种破局前的躁动。
陈峰复盘了昨夜的现场,手里紧紧攥着从第二具尸体指甲缝里提取来的香料样本。这种淡淡青草和木质气息混杂的香味,穿越时间和权力结构的重重迷雾,与他记忆中四年前金库案赃物清单上的“夜蔻草”不谋而合。他下定决心,亲自查明这种香料的真实来历。
清晨九点,陈峰便出了警局,驱车驶往老城区的古玩市场。他记得那里有一家开了四十多年的老香料杂货铺,店主吴老头不仅阅历广、脾气拗,还是青州市最懂香料沿革和买卖行情的“活字典”。多年前破金库案时,此人曾帮警方鉴定过一批罕见香材。
晨风里,古玩市场的石板巷被水洗得发亮,摊贩才开始支篷,空气中一时透着些陈旧和生机。杂货铺挂着蓝色的灯笼和老铜铃,推门进去,空气中果然弥漫着许多混合香气,有檀、有桂、有一丝难言的异域辛辣。
“还记得我吗,吴师傅?”陈峰进门时和气打了个招呼,把香料样本递过去。
吴老头戴着老花镜,眯眼瞅了一会儿,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露出了讥诮和怀念交叠的微笑:“你这小子,不是破案的陈刑警嘛。又来我这淘宝贝?光等你们警察来找冷门东西,我们这行还能卖几天。”
陈峰淡然一笑,递过那个透明检材小瓶:“这是案发现场提取的香粉样品。您老人家帮我看看,产地、流向、火候,有什么门道?”
吴老头挑起浓眉,倒在微距灯下,一股脑倒在拇指肚左近,嘿地一声吸了口气,旋即闭目沉思。片刻,他缓缓点头,将粉末凑在鼻下反复轻嗅:“没错,这是正宗的夜蔻草香。不是本地货,也不是内地常见‘调香’品。你看这个色泽不纯,有青不绿,还有点泛白霜。真正的夜蔻草,大半产自东南亚,以缅甸、泰国、老挝交界山区为主,各地水土‘养’香不同,这批是老牌东南亚老园货。”
见陈峰神色专注,吴老头又絮叨着解说:“十年前,这夜蔻草是专为南洋富商配线香配香包的原料,后来也流进一些高端会所和地下圈子,价高量少,市面上没几个人用得起。你说的味道掺点腥和酒,那是谁家调的方子,只有内行人才玩得出门道。”
“十年前市面上流通过吗?”陈峰追问。
“你们那会儿金库案,不就查过一批么?”吴老头眼里迸出点光,“不过我记得,后来从‘正道’入口这货就断了。市区再能见到夜蔻草的,也就几家货路复杂的地产行和早些年混香道的老会所,最近十年几乎绝迹。”
“近期还有第二手渠道吗?比如进口批量、民间流转、小众圈子?”陈峰沉声追问。
“除非你抓住那些还存货的老油子,正经渠道封了。”吴老头摇头叹息,“小圈子久了,剩下就是‘藏家里的文玩’了。这一看就是老批次,有些年头,带点旧库味,很可能当年谁囤积后,手换了又藏——除非你能炸出那几条老龙见首不见尾的地下链子。”
“有没有记录谁囤过、买过大批?”陈峰继续穷追不舍。
吴老头意味深长地一笑:“能用夜蔻草配私香的,都是懂行、舍得花、敢冒险的大买家。你们青州这批,十年前只有地产行里的几大家伙有这习惯,出入会所、地皮上混——不外乎那些。”
陈峰记下名字,谢过吴老头,怀揣着香粉样本回到车上,将这一线索第一时间通报专案组。幽灵般的杀手,留下的每点香气背后,都是岁月和黑色金钱积累的痕迹。
——
几乎同一时间,李阳也查到了一条极关键的信息。
通过比对两位死者——白领林珺与企业家严远东——过往工作与社交档案,李阳终于在一个财务异常的四年前地产项目上发现重合点:两人都曾在青州市“天际置业·香山花园”项目不同阶段参与过。林珺那时是设计部助理,严远东则是投资代表。项目因资金疑云及合同纠纷,最终烂尾,部分投资去向不明,公司资料涉及大量现金流动与伪造发票。更令人侧目的是,部分投资曾被刑侦部门怀疑与景州金库案赃款“变现漂白”有关,只是未找到直接证据,案卷就此搁浅。
李阳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兴奋地给陈峰发语音:“师傅,总算找到两死者所涉交集点!他们当年共事的‘天际置业’涉及金库案赃款流转。你说案发前十年前那批香料,会不会就是那时存下的?”
陈峰听罢眼神凌厉,线索如网。夜蔻草香料——十年前的夜市热销——只在会所、地产和地下圈流通。死者们都和当年烂尾地产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执意掩盖旧案的人,联合“幽”字暗号死灰复燃,按着自己规划的时间点引爆凶案。幕后人的耐心和布局,只让人胆寒。
——
而在法医室,苏晴正调阅第二现场的全部检材。不同于林珺那种安眠药为主的钝器致死,严远东的死法微妙地不同。
苏晴一遍遍对比尸检报告,面容平静如寒玉:“第一具尸体林珺,死因是药物诱导下的机械性窒息,死后现场布置渲染‘自我放弃’的仪式。而第二具死者严远东,虽有安眠药,但致命伤是枕骨部遭钝器重击,力度巨大,死者猝然毫无反应。”
她将照片和数据传给陈峰,补充分析:“凶手在杀人‘方法’上明显在做新的尝试。第一案看似循旧案自杀伪装,第二案则转向更强的控制和主导痕迹,仪式布局更复杂、用力更冷酷,且留痕更隐蔽——比如香料,现场唯一一处被动移植就是指甲缝,其他全部做了清理。”
“他在变。”苏晴冷静道,“凶手像是边杀边思考、边完善自己的‘表演’,对仪式性格局调整得更极致,也更大胆。”
李阳补充道:“师姐,热成像和鞋印说明,他对逃脱时间的把控也极精准。案发前后窗台的热值剖面推算,他曾在书房外潜伏至少十五分钟,随时上演攻防。”
专案组分析至夜深。会议桌上摆满了几何图案、香料样本以及十年前的地产项目合同副本。
陈峰插话总结:“香料不是取巧花招,而是要用熟悉的味道扰乱警觉,串联过去与现在。幕后的玩家不仅要杀人,还要让我们清楚看见,他们做这一切的底气和信心——正源于那场十年前就埋下的权力与黑金旧案。”
苏晴补一刀:“凶手同时下场的概率极高,有的负责挑香料、营造气味混淆,有的主导暴力,说明背后不是一人,而是具备高度分工、步调一致的团伙式操作。”
李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案情越来越深:“师傅,你说金库案会不会只是第一局?‘幽灵’这套仪式,其实十年前天际置业那群人就已经开局布棋盘了?”
陈峰沉思良久,心头冰冷、却又感到一种久违的清明。
案件并不只是谋杀,而是关于身份、利益、权力的旧日反噬与新局交锋。每一件现场留下的物证——无论是夜蔻草香料,还是那轮回不止的几何黑绸阵、半个“幽”字——都像幽灵的叹息,用无声语言嘲弄追查者。
案组灯火通明,守夜人们在香料的气息和纸面线索之间苦苦搜寻唯一的缝隙。他们明白,幽灵并不会因时代变换隐遁出局,反而会在每一次旧债复燃时,以更隐秘、更强烈的方式卷土重来。
窗外夜色重新压下,天际置业烂尾工地方向的黑暗,已然蓄势待发。而这场以十年为局的较量,才刚刚显现出它真正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