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去。

    真的是她吗？一个做了十五年裁缝，话少，温顺，被邻居评价为“老实本分”的女人？

    动机呢？方法呢？最重要的是——如果真是她，为什么等了十五年？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

    方青合上笔记本，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

    “陈师傅，是我。案子立了，投毒谋杀。”她顿了顿，“我想再去一趟裁缝店。这次，带搜查令。”

    电话那头，陈国栋沉默了一会儿。

    “想好了？”老民警问，“这案子一旦正式立案，就回不了头了。”

    “想好了。”方青说，“死人已经开不了口了，我们得替他说话。”

    挂断电话，她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那面斑驳的镜子前。

    镜子里是个三十岁的女人，齐耳短发，眉眼清秀，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警服穿得笔挺，肩章上的星星闪着微光。

    方青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没有回答。

    但方青知道答案。她从警八年，见过太多罪恶，太多不公。每一起案件背后，都有一个破碎的故事。而她的工作，就是把碎片拼起来，还原真相——不管那真相多么残酷，多么令人难以接受。

    拿起公文包，她走出办公室。

    走廊很长，两侧是其他科室的门。有人进进出出，打招呼，说笑，谈论昨晚的电视剧。普通的工作日，普通的下午。

    方青没有停留，径直下楼，走向院子。

    木棉花还在往下落，鲜红的花瓣铺了一地，像血。

    她跨上自行车，朝前进路方向骑去。

    风迎面吹来，带着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收音机里传出邓丽君的歌声，甜腻腻的，和这个沉重的下午格格不入。

    方青骑得很快，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周玉梅，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那个秘密，会不会就藏在裁缝店那排沉默的旗袍里？

    前进路十七号越来越近。卷帘门仍然紧闭着，像一张紧闭的嘴。

    方青捏紧车闸，自行车在裁缝店门口停下。

    她抬起头，看向二楼那扇小窗户。

    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窗帘后面站着一个人。

    是周玉梅。

    两人隔着一条街，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了。街上的喧嚣褪去，只剩下两个女人的对视。

    然后，周玉梅缓缓地，缓缓地，拉上了窗帘。

    方青深吸一口气，推开裁缝店的门。

    风铃叮当作响，像一声叹息。

    故事，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