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南滨旧事录   >   第18章 夜访周家
第18章 夜访周家
发布:2025-12-25 11:43 字数:1948 作者:紫眸唯艺
    从市局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方青没回家,直接去了前进路。雨后的夜晚格外清冷,街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裁缝店的卷帘门紧闭着,像一张闭紧的嘴。

    她把自行车停在街对面,点了根烟,慢慢抽着。烟雾在冷空气里升腾,很快散开。

    白天从刘秀英家找到的那个扣子,已经送去检验了。陆明说最快明天能有结果。王大奎还没抓到,郊区分局的人找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茶馆女服务员小芬,也还没找到。

    一切都像蒙在一层雾里,看得见轮廓,看不清细节。

    方青抽完烟,掐灭烟头,走向裁缝店。她没敲门,绕到房子侧面。那里有条窄巷,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巷子深处有道木门,是裁缝店的后门。

    门虚掩着。

    方青心里一紧,轻轻推开门。里面是裁缝店的里间,没开灯,黑漆漆的。只有从前面店堂透过布帘漏进来的些许光亮。

    她摸出手电筒,按下开关。光柱在屋里扫过。

    床铺很整齐,像没人动过。缝纫机上还卡着那件没做完的衬衫。衣柜门关着。一切和白天搜查时一样。

    但方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走到缝纫机前,手电筒照在机头上。那件半成品衬衫还卡着,针插在线轴上,线是白色的,很普通。

    可方青记得,白天离开时,线轴上的线是蓝色的。

    有人来过。

    她立刻警觉起来,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耳朵竖起来,听周围的动静。

    很安静。只有远处街上偶尔传来的汽车声。

    方青慢慢挪动脚步,检查房间每个角落。床底下,衣柜里,桌子下面……都没人。

    她又走到前店堂。玻璃柜台、布料架、墙上挂的旗袍……都在原位。但柜台上有样东西,白天没有的。

    是个信封。

    普通白信封,没贴邮票,没写字。方青戴上手套,小心拿起来。信封很轻,里面好像只有一张纸。

    她走到门边,借外面街灯的光,打开信封。

    里面确实是张纸,折了两折。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江边仓库,明晚九点。”

    没有落款。字迹是钢笔写的,工整,有力,像是练过书法的。

    江边仓库?哪个江边?哪个仓库?

    方青脑子里飞快转着。刘秀英死在郊区江边仓库。这张纸条指的,是同一个地方吗?

    她翻过纸条背面,空白。

    信封里再没别的东西。

    方青把纸条装回信封,小心收好。又在店里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其他异常。

    正要离开,突然听见楼梯上有声音。

    很轻,像是有人光脚踩在木楼梯上。

    方青立刻关掉手电筒,闪身躲到布料架后面。眼睛适应黑暗后,她看见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有个人影。

    人影很瘦,个子不高,慢慢往下走。走得很慢,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方青屏住呼吸,手按在枪上。

    人影走到楼梯拐角,停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月光从楼梯间的小窗照进来,照在那人脸上。

    是周玉梅的女儿。

    方青记得档案里写过,周玉梅和李建国有个女儿,叫李娟,如果活着,今年该九岁了。但她知道那孩子早就死了。

    那这是谁?

    女孩大约七八岁,穿着碎花睡衣,赤着脚,站在楼梯上。她抱着个布娃娃,头发披散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梦游?

    方青没动,静静看着。

    女孩慢慢走下最后几级台阶,走进里间。她走到缝纫机前,坐下来,脚够不着踏板,就悬空着。

    然后她开始做缝纫的动作。手在缝纫机上空比划着,像在推布料,像在踩踏板。动作很熟练,像个老裁缝。

    嘴里还哼着歌。很轻,很模糊,听不清歌词。

    方青看得心里发毛。她慢慢从布料架后走出来,轻轻叫了一声:“小姑娘?”

    女孩没反应,继续做着缝纫的动作。

    方青走近些,又喊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停下动作,慢慢转过头。月光照在她脸上,苍白得像纸。

    “我叫小娟。”她说,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娟。李娟。那个五岁就死了的孩子。

    方青感觉后背发凉:“你……多大了?”

    “五岁。”女孩说,然后低下头,继续缝纫的动作,“妈妈说要给我做新衣服,过年穿。”

    方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女孩熟练的动作,突然想起周玉梅审讯时说的话:“我每天都会梦见那个孩子,梦见她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如果周玉梅每天梦见死去的女儿,那这个女孩是谁?幻觉?还是……

    “你妈妈呢?”方青试探着问。

    “妈妈在睡觉。”女孩说,头也不抬,“爸爸也在睡觉。他们每天都睡得很早。”

    方青想起周玉梅说过,李建国死前那几天总是打瞌睡,像睡不醒。是安眠药的作用。

    “你爸爸……对你好吗?”她问。

    女孩的手停了。她抱着布娃娃,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月光照在她身上,投下一个瘦小的影子。

    “爸爸打我。”她说,声音还是很轻,“也打妈妈。妈妈哭,我也哭。”

    方青心里一痛:“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前天。每天。”女孩转过身,看着方青,“姐姐,你能带我走吗?我不想在这里了。”

    “去哪?”

    “去哪都行。”女孩说,“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就带我走。可是我等不到长大了。”

    她走到方青面前,仰起脸。月光下,那张小脸干净得透明。

    “姐姐,我死了,对不对?”她问。

    方青愣住了。

    “妈妈说的。她说我早就死了,五岁就死了。”女孩说,“可我不知道我怎么死的。妈妈不告诉我。”

    方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蹲下身,看着女孩的眼睛:“你……记得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