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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博物馆异象寻踪
发布:2025-12-26 17:42 字数:3136 作者:春条
    老城区的清晨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湿,云层还低低地缀在天空,仿佛城市上空悬着尚未散去的梦魇。门外吱嘎作响的电车和巷口贩夫的吆喝声,在这安静的旧物馆里,却像是世界之外的杂音。馆内弥漫着檀香,将钢笔的血色与绝望暂时驱逐在角落。

    我整理着手头繁冗的台账,注意力时不时被那只民国钢笔吸引。昨晚的溯源把我的灵魂拉扯进唐楚然的人生最后一幕,那份逐字逐句燃烧出来的不甘与愤恨,如今还像铁锈一般残留在我的胸腔。窗沿上的玻璃裂痕静静地横生一隅,仿佛在时时提醒我,怨灵的手已伸出梦魇最深处。

    上午时分,一通电话打破了馆里短暂的安稳。手机屏幕闪烁着“博物馆前台”四个字。接起后,一个年轻女人焦急的声音在听筒里爆开,“沈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这两天馆里的民国展区老出怪事……能不能请您过来看看?”

    我眉心一跳,平静地应下,“您说详细一点?”

    她小声却极快地道:“档案厅那批1930年代的展品出问题了。昨晚管理员巡馆,发现展柜里原本摆在中间的钢笔和随身本移位了,好几次都是,哪怕我们调了监控……还有,这两天氤氲潮气越来越重,展柜总莫名有水渍……有个志愿者说他刚擦干,过半小时又出现了,中央空调和除湿都不顶事。上批馆长还说,夜巡时,走廊像有人影一闪而过……”

    博物馆的展品出现异动,这在旧城的业界从来不是好事。更何况,这一切诡异都指向民国展区,而那支钢笔,正是在暴风夜来到我手里的……

    “沈老师,您……要不今天过来看看?我们都不太敢靠近那几件东西了。”前台小姑娘的语气里满是忐忑。

    “我会尽快去。”挂了电话,我静静立在桌前,盯着柜中封存的钢笔,思量着残存执念若继续蔓延,馆外必然更难收拾。

    然而我正准备收拾行装,有人提前叩响了旧物馆的大门——不,是三下极有节奏的重响。

    门被推开后走进来的,是一位极为干净利落的中年男子。他穿着浅灰色的风衣,笔挺而不张扬;寻常人的眼神遇见陌生空间总有几分东张西望,他却步伐坚定地朝我走来。最惹眼的是他腕上的一串深色木珠,油亮中透着岁月的古远。

    男人微微颔首,温和的唇角线条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形成鲜明反差。他不是那类善于躲藏情绪的人,步步进逼,仿佛过来不是买卖,而是带着某种任务而来。

    “沈清辞女士?”他的声音极为温和清晰。

    “是,请问?”我表情平静,身体却下意识绷紧了一瞬。

    “江叙白,市文物局特殊文物调查科——这个职位很冷门。”他笑意浅淡,主动亮出证件,推到我眼前,“我接到博物馆报警,说最近民国展区频发异象。对那里被送修、归档、转手的旧物进行排查时,发现‘民国钢笔’的关键流转点,来自您的旧物馆。”

    我盯着那张代表职权的工作证,内心刀光剑影闪过——文物局特殊调查科,传说中专门处理“特殊旧物案件”的实干派。江叙白……父母的老工作日志似乎偶有提及过这个姓氏。

    我立刻调动全部职业本能,将情感掩藏至无色无声,“您说的民国钢笔前两天确实有委托人送来,但具体情况只是普通鉴定,没什么值得报告的吧?”

    他微一颔首,目光带着审视,“可据我们调查,钢笔的上一任持有者家里高烧、噩梦连连,短短四十八小时转手三家,最终才转到沈女士您的手里。我们本地的监控显示,博物馆展品的异动正好始于它被调出。”

    我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收紧。我必须防住自己泄露任何一丝灵识相关的异常,否则对方对带“灵”旧物的敏感程度,足以引来不必要的窥探。

    “博物馆展区陈设多有老化,天雨潮气重些,出现水渍、轻微错位也并不稀奇。至于民国钢笔异动——我们毕竟只是收旧物的,不承担追溯所有流转链。钢笔只是钢笔。”

    江叙白在吧台对面落了座,不急不躁,手指垂于腿侧的文件夹:“沈女士,我读过您的旧物杂志,有些观点让我很佩服。不过,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旧物’,远非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没有接话,倒了杯茶推过去,目光警觉。

    他望了望热气蒙蒙的茶水,忽然笑了一下,“今早民国展柜里的水渍做了取样分析。这不是普通冷凝水或者管道渗漏,液体检测为弱碱性,有微量铁锈和人类血红素反应——您猜,哪种老旧物品最常带有这种成分?”

    我的背脊立刻紧绷,勉强挤出一个笑,“可能是展柜没清理干净?有些陈列品本就沾过锈蚀,空气不流通自然生异味。”

    他盯着我的眼睛,神色不见一丝波动,“沈小姐,我们不是来给博物馆扣责任帽子的。特殊调查科只负责异常现象的安全,尤其是——”他的声音低了半度,像是在试探我的神经走向,“那些拥有‘灵异影响’的特殊文物。比如——带着执念的‘怨灵’之物。”

    我没让自己乱了阵脚,只用一记标准的职业式微笑,“江先生,世界上本没有鬼,有的只是‘故事’和‘巧合’。如果每一件藏品都冠以超自然的名头,博物馆早该被新闻轰塌了。”

    他看着我,像是在打量一个难得的谜题,“那‘巧合’也太多了。昨晚我在博物馆夜巡,看到一支钢笔的笔帽,无人在场时微微自转,紧接着另一件号称唐楚然遗物的手稿出现异常内渗,纸角晕出成股血色水痕。我们的专家已经束手无策。”

    我低头不语,明知他话锋逼近真相,只能不断按压心头躁动的灵识波澜。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仅仅是一个“调查员”,更像是带着另一种“猎犬”般的直觉而来。而“灵识”世界的事,外人插手越多,危险越大。

    “沈小姐,这钢笔现在还在馆里?”

    我声音依然保持不咸不淡,“昨天确实有人留了快递,说很着急,也许最近流转太频繁,物件染些晦气吧。”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再次微笑,“你知道这不是伪科学。沈小姐,也许我们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各怀心事。你我既然都在这条路上,不如摊开来说。我怀疑,这不仅仅是普通旧物的问题。”

    我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后倾半分,带着防御本能,“江先生,我们这里处理的是旧物,人心如旧,事已如烟,别的……无可奉告。”

    对方终于翻开随身的资料夹,抽出一张泛黄的档案照片,推到我面前,“你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男人,正是昨夜溯源时笔下的唐楚然。我一时间收敛神情——这是江叙白的试探,也是一次邀请。

    “抱歉,单凭一张旧照片,我无法断定它和那支钢笔的关联。”我将照片推还回去。

    江叙白收回文件,第一次不带笑地正视我,“沈清辞,你可以选择回避,但我必须负责公众安全和博物馆藏品。你明白,那种执念的灵识如果失控,最先出事的只会是你我现在这种‘知情者’。”

    我盯住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却知他的每一句都暗藏锋芒。

    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重,像凝固的雨。

    他收回证件,站起身,语声低稳:“无论你是否承认这支钢笔有‘异变’,我今天来,只为有一件事达成共识——目前民国展品的现象已经影响到整个馆区。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必须介入。如果你需要帮助,我有镇物和团队资源。如果你选择单打独斗,那一旦溯源出错,无人能伸手救你。”

    我看着他走到门边,背影笔直如松。

    他回头,“希望你认真考虑合作。明天我还会再来。不管你愿不愿说实话,这支钢笔和相关旧物都不能再有更多谜团了。”

    门被关上的瞬间,落日透过云缝斜照进来,将柜台上的钢笔照出一层淡淡的红晕,仿佛血滴浸入宣纸。

    他来过,带来一阵骤然的风,打破了我的平静。而我很清楚,这场关于旧物和灵识、真相与危险的风暴,已经不可阻挡地卷进我的生活。

    我收拾好情绪,起身再次用灵视查看钢笔,它的怨气竟比昨夜更加郁结,隐约有出笼前的躁动。博物馆异象,也许只是恶灵的前声警告。和江叙白的短暂对峙让我警觉,这一次,我无论选择独行还是合作,都已被命运推向旋涡核心。

    窗外的暮色渐沉,我凝视那支钢笔,内心也在剧烈摇摆:信任眼前的这位“调查科”同行,还是继续守着自以为安全的秘密?一想到昨夜灵识反噬随时可能加剧,心头的不安变得真实而炽烈。

    我叹了口气,将门牢牢反锁,回头对钢笔低声道:“你想要真相大白于世吗……也许,只有合作,才能让埋葬了几十年的冤魂,真正安息。”

    落日余晖中,拾光旧物馆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深藏着人心最幽微的秘密。而夜色未至,新的异变,早已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