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被迫联手的契机
发布:2025-12-26 17:42 字数:3306 作者:春条
民国钢笔横卧在我掌心,冷意仿佛透骨而入。昨夜溯源后的余痛还未散去,怨念如同一根潜伏的线在我神经里悄悄拉紧。江叙白的警示和博物馆异象像两把剑,悬在旧物馆门槛上,时刻提醒我:“慢一步,异变便会彻底失控。”可我依然妄图用惯常的方式安抚这支钢笔,稳住想要爬出深渊的灵识。黎明已破,危险却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旧街道渐渐热闹起来。果贩在攒堆吆喝,早点摊飘出豆浆和油条的味道。可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潮腥味,像是血,像是铁锈,更像暴雨后尚未消退的亡灵叹息。我在馆中踱步,心怀隐患,却不知事情已在悄无声息间朝着崩溃边缘推进。
直到十一点左右,第一个怪异的讯息在业主群里炸响:
【老王:你们刚才看见吗?巷口有三个小孩又跑又哭,还说后面有人拿枪追!】
【陈婶:不止小孩!我这会做饭,突然觉得背后站了个人,吓得锅都掉地上了!】
紧接着,我的手机震动成一团,接二连三传来邻居的惊慌小视频。画面里,有人蜷缩着躲在防盗门后面狂喊救命,有的两眼呆滞,口中喃喃自语:快躲起来,快躲起来,枪响了、血溅了——那声音,像极了昨夜溯源时唐楚然及同事们在生命尽头的惶恐与绝望。
我猛地一哆嗦,意识到灵识的界线正在崩塌。
这不是普通的灵识骚动,这是附着于钢笔上的恶念——在昨夜溯源与今天的察觉后,唐楚然的执念和恐惧被集体激活,它开始挣脱本体束缚,在街区游走,向每一个精神敏感的人传播同样的幻觉与惊悸。
我连忙将所有柜台物品收回安全区。钢笔被黑色布袋包紧,抓在掌心却愈发炽热。我来不及自保,推门冲进混乱的巷道。
此刻,外面仿佛跌入癫狂。邻居呆若木鸡,有人在路口惊声尖叫,有的则痛哭着四散逃窜。我的耳边同时传来多重幻觉重叠的回响:记者临死前的怒号、血泊中绝望的喘息,还有暗处推搡、追逐的奔跑声。风中混杂铁锈、烟、血与多年郁结的人心酸腐味,旧城区的喧嚣在诡异中定格。
我知道,作为灵视者,这一切只有我能去面对和终止。只要不让灵识彻底逸散,被害幻境就还有收拾可能。
我在巷子中央停下,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那只钢笔,低声念咒,将意识沉入灵视:
“唐楚然。你还不肯放手吗?你的恐惧,你的愤恨,是整个街区的重负。让我帮你与这个世界诀别……”
钢笔剧烈发烫,如有烈焰灼手。滚烫中,我强行续接他的灵识,与他生前最后几个时辰的崩溃死死对接。刺耳的枪声骤然轰鸣在脑内,我的视野剧烈晃动,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街头幻景如黑潮席卷而来,我透过无数陌生灵魂的双眼看到闻声而逃的大人、哭喊的小孩、愤怒拍打玻璃欲言又止的老人。他们成了唐楚然死亡现场的“见证人”,哪怕灵魂并不真正明白背后因由,却被怨念裹挟进无妄恐惧的黑夜。
我咬牙加大灵力,魂魄似乎被醇酒泡发的棉絮般柔软,只剩下无限拉扯与撕裂。
钢笔外壳突然“啪”一声裂开!鲜血似的暗红水渍自笔尖渗出,滴落在我的掌心,顺着指隙蜿蜒至手腕。我大脑一阵轰鸣,耳中只剩心脏急促的跳动和杂乱无章的幻觉低语:
——“我没有死,我还有话没说!”
——“我还要写,我的稿子还没发出去!”
——“你们凭什么这么干,你们以为杀了我,真相就能遮掩一辈子吗!”
一阵冷风扫过,灵识怒涛冲破我的精神防线,胸腔内剧痛挥之不去。
我的鼻腔有了血腥的咸味。膝盖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右手如被钉穿,不断剧烈颤抖,钢笔几乎握不住。
正当我被灵识反噬拉向崩溃边缘,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冷喝:
“趴下!”
紧接着,一个温热但带着陈旧木香的手腕稳稳拉住了我。我下意识回头,只见灰色风衣的江叙白不知何时已冲进人群,他左手腕上深褐色的雷击木手串隐隐泛光。他抬手念咒,唇齿间飞快地低声吟诵着什么,整条巷子的气息立刻骤变!
雷击木手串上第三枚珠子滴溜溜一转,墨色的雷纹蓦然扩张,在空气里犁出一圈看不见的屏障。
我顿时松了口气,也彻底脱力跌坐。钢笔里不安分的黑气,仿佛被扼住咽喉的蛇,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被雷击木强制压制回暗红的笔杆内。
街道上的异象奇迹般开始褪去。尖叫和哭喊的余音逐渐转为痛苦的呻吟,绝大多数人瘫软在地捂住头,呆滞而茫然。有几个年纪大的邻居偷偷抬头,发现气氛缓和,已忍不住抹泪向我和江叙白投来近乎惊惧的目光。
江叙白蹲下身,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他目光复杂,但动作却极为果断。
“你这样强行用灵视接驳失控的怨灵,很容易被反噬。”他平静地说,声音里仍带着微微的余震,“下次别逞能,沈清辞,你不是铁打的。”
我吞下一口铁锈般的腥咸,擦去嘴角流出的血迹。“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他没正面回答,只把手串摘下递给我,让我紧紧捂在掌心,“市区指挥中心接到博物馆警报,说这边街区出现集体精神混乱,我就知道肯定跟那支钢笔脱不开关系。”
我咬牙试图站稳,双手握着模糊热烫的钢笔与雷击木。他带着我慢慢退回旧物馆,把刚才发生的异象用简单的“天然气泄露引发晕厥”之类措辞,应付了围上来的几个民警和社区工作者。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种集体幻觉绝不只是煤气或者集体歇斯底里那么容易解释,但没人敢继续追究,只恨不能立刻当做虚惊算了事。
回到旧物馆内,江叙白关好门窗,搬张椅子让我坐下。他自己则沉默无言地在展柜前踱步,眼神沉郁。
我望向被雷击木压制后略显安分的钢笔,觉得它仿佛变成了一只濒死的蛇,吐出最后一口信子,等待终结。
隔着一层桌子,他看着我,终于开口:“沈清辞,这种事你不可能再一个人处理下去了。民国钢笔的灵识不再只附着于某个人,而是主动‘传染’到环境和群体意识里去了。你要么陷进去,和怨灵同归于尽,要么拉着整个旧城区陪葬。”
我的脸苍白,却还是勉强扬起嘴角,“可有些秘密,不适合暴露在——”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却分外坚定:“我说过,我不是来夺走你的旧物处理权,也不会打扰你生活。可你光凭个人能力——哪怕天生灵视,最终也只能被旧物情绪吞噬。净化这种层级的执念,你需要更强的镇物,需要线索,更需要互为掣肘与保护的……搭档。”
他松开手掌,那串雷击木滚回他的腕间。木珠上的雷纹微微跳动,一如我的心跳。
我盯着他和他手里那串“特殊”的祖传镇物。抛开我的偏执与成见不谈,刚才那一瞬间,如果没有雷击木的硬控,光靠我的灵视安抚,根本没有希望把怨念压下去。昨晚的溯源、刚才的反噬,已经狠狠地警告我:单打独斗的勇气,在真正的恶灵面前不过是送死。
我从未比此刻更清楚“合作”的含义。
江叙白见我没再掩饰神情,声音缓和了些,“能和你坦诚说——民国钢笔不是第一件,也不会是最后一件暴走的带灵旧物。特殊调查科眼下还有许多未解案,我们有民俗专家,有镇物、符具、资料和诸多档案,可欠缺真正能跟旧物共情的人手……你有独一无二的天赋。”
“可单靠天赋,也有代价。”我苦笑,抬手拭去额角的冷汗。“你看见我的下场了。这种级别的反噬,换个人早疯了。”
他摇摇头,语气格外认真,“可你没疯,沈清辞——你选择直面,而不是丢下钢笔逃走。这就比绝大多数人都勇敢。只要我们联手,你安抚与溯源,我负责资料、镇煞、外援和防护,一起把这条线查到最深。”
看他神情,里面并无算计,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与我多年以来那种孤独的自救很不一样。
我沉默半晌,终于低声,“好。我同意——接受你的合作。但这个案子的节奏、线索、配合方式,你得尊重我的判断,别教条地按‘科目流程’压下来。”
他松了口气,露出那些日子里难得的温和笑意,“只要能解决旧物异象,你做主。”
我们彼此承认脆弱,也接受对方的长处,这种平衡,是我这些年从未感受过的。他写下联系方式,把特殊调查科的小型档案调给我,“博物馆档案里关于唐楚然、民国新闻界的存档都打包了,还有历任持有钢笔者留下的口述笔录。今晚你可以回去休息,明天一起去档案馆,查旧物的原始流传点。”
我用尽力气点头。
在他离去前,他再次警告我,“这几天钢笔别离身,也别睡得太沉。最好再借几件辟邪物压着。今晚如果钢笔异动,第一时间联系我。”
门合上,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的余晖和残云之下。暮色中,旧城区仿佛恢复了一点平静,但所有迹象都明白无误地昭示着:狂风暴雨还远未结束。
我收好钢笔,心底第一次生出期待。也许,两个人的联手,可以真正追查到唐楚然的冤死真相,为旧物解除挥之不去的咒诅。也许,不再只是独自一人对抗灵识和黑夜的堕落。
一场新的合作、一次与执念有关的“冒险”,就在薄暮与血色的墨痕间缓缓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