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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档案馆查尘封线索
发布:2025-12-26 17:42 字数:2284 作者:春条
    街头的喧嚣逐渐褪去,旧城区被斜落的阳光描了一道浅金边。我的手腕还残留着民国钢笔的余热,仿佛那怨灵真的在皮肤下攀爬。自从答应与江叙白合作,心头的戒备与孤独交织,像阴晴不定的天。可更多的是隐隐的力量感——有搭档、有后路、有新的可能。

    江叙白很守时。晨光正好映在档案馆古朴的石阶上时,他已经在门口等我。今天他换了件深蓝夹克,神色比昨日更沉静,“早,沈小姐。”

    我点点头,理智地和他保持距离,又维持着合作气氛的礼貌:“早。昨晚钢笔还算消停,应该是雷击木手串的作用。”

    他微微一笑,“民俗镇物确实能扰乱戾气,但最终起作用的,还是你的意志。”说罢,率先领我走进高大的仿古石门。

    市档案馆是旧城为数不多仍保留着上世纪气息的地方,大理石、大叶榆木,斑驳书柜向深处延展。室内灯光昏黄,纸卷与尘埃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远离热闹、远离新潮的嘈杂,仿佛这一刻真能穿越回唐楚然的年代。

    我们办好查阅手续进入深处,管理员是位秃顶老爷爷,对我颇为熟络,还打趣说:“沈姑娘,好久没查民国老报了,是又有大生意?还是——”他偷瞄江叙白,“带了男朋友?”

    我条件反射地红了耳根,正色道:“林师傅,今天查些特殊资料,代码1939—1940年间的合订本,关于《大中华日报》和《民生公报》,还有记者唐楚然的所有相关内容。”

    江叙白嘴角噙笑没插话。他事先打过文物局的协调电话,资料很快被搬出。

    我们对面坐下,拉开一沓厚厚的报纸合订本。泛黄的纸张边缘起毛,翻页声沙哑入耳。我戴上手套,指尖微微颤动——不知道我们能否在这些发霉日志与沉默纸张间找出属于死者最后的呼号。

    “你溯源时,看到过唐楚然写过哪些内容?”江叙白问。

    我轻轻点头:“有一版民生调查,重点是工人被剥削;还有一则线索提到‘军警勾结、鸦片走私’。可能是后者导致他被灭口。”

    他低声道:“但档案馆每年都会销失一些资料,尤其是敏感时期。我们不抱太大希望。先看能不能找到已发稿件,锁定遗失线索。”

    “只要找出空缺和断层,哪怕是遗失,也说明什么。”我回答。

    他点头。

    两人安静地阅读。以钢笔作线索,我们定位1940年前后,唐楚然在《民生公报》发表的专栏。手指一页页掀过,生怕擦花了脆弱的历史。我一边阅览,一边呼应脑中的幻影,力求将灵识中碎片和现实对照。

    很快,我们就翻到了一组由唐楚然署名的社论稿——多为揭示工人生存、底层疾苦之类。字字句句,看得出来作者才情以及愤慨。报道风格正是溯源记忆里的那个男人:尖锐、执拗、不容妥协。

    “这里。”我点出一篇,日期是1939年十月十五日,《运河工头克扣工资案纪实》。文章用词狠辣,直指要害,可细品下来还不至于惹杀身之祸。但接下来几天,《民生公报》突然更换主编,唐楚然专栏从此消失不见。

    江叙白眉头紧锁,放下报卷,“失踪时间节点,和持笔男子口述一致。你有没有发现,所有的民生稿件都停在那场爆发的前夜?”

    我静静点头,忽然灵光一现,“如果走私丑闻稿件有发表,焉能无声无息?但民国时期有‘地下手抄稿’,万一确稿未敢明发,转作藏匿警惕?”

    “你的意思是……”他抬头。

    “我昨夜溯源最后阶段,感受到唐楚然似乎在‘藏’稿——不是慌乱烧毁,而是托人代为保存……有一瞬间的画面——他把一包稿纸塞进了一只印有‘顺昌’二字的小皮箱,交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

    江叙白刷的一下拿起桌旁小本子,“档案馆有馆藏人员名录。《大中华日报》当时常与《民生公报》互通人员。如果能查到‘顺昌’这个名字,或者那位男孩是谁,我们就能顺藤摸瓜。”

    我将灵识碎片细致对比报卷背后的编排,锁定了那篇稿件脉络:1939年十月下旬,唐楚然突然停笔,档案室无所记载;但主编日记中有一句:“唐事毕,衣襟有染,心怀正气,即使无声,世人终以明。”

    我喃喃念出这句感伤的话,思绪像针线搭在那夜血泊与纸堆之间。烈烈的恨意和被压抑的渴望呼吸运动,仿佛又回到溯源的颤栗里。

    “关键手稿未发表,极可能作为证据,被某个信任的人藏了起来。”我低声。

    江叙白呼出一口气,“那档案里有没有‘顺昌’?”

    我立刻调出了档案索引。这一查之下,果然找到了一个名叫“陈顺昌”的新闻学徒,录入《民生公报》职员花名册——1939年至1940年值班助理,家住郊区。

    “找到了。”我轻叹。将资料合上,轻轻摩擦钢笔的轮廓,“如果陈顺昌当年还存活,手稿或许就在他后人或者家中。”

    江叙白眼中有光,“我来查地址和户籍,你准备和馆方谈,用民国记者为由请求走访。博物馆我来协调,走私案线索追溯,交给文物局和警局同查。”

    我点点头,脑海里却又浮现溯源画面中那一片浓血的悲怆——唐楚然双手颤抖,将稿纸藏到皮箱时,耳边仿佛是脚步声逼近,隔着时空敲打我的灵魂。我心头有种清醒的痛,明白一切尚未终结。

    查阅结束,我们把所有复印件打包,小心翼翼锁进江叙白带来的公文袋。他拍了拍袋口:“钢笔怨灵的根结,得让那份稿件重见天日才会消弭,否则这物迟早会再出事。”

    我轻声应了句,“冤屈得沉冤昭雪,灵魂才能安宁。”

    临离开档案馆前,江叙白特意站在落地窗下,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昨晚,是不是让灵识带走了太多情绪?你的气色——”

    我苦笑,摇头,“还支撑得住。过去我总觉得,只要逃避就能无事,但越来越明白,有时候,选择直面才是真正减少痛苦的方式。”

    他听完,手指灵巧地把雷击木手串转动一圈,微微点头,一言不发。

    我们并肩步出档案馆,落日余晖将身影拉长在静谧的石阶上。历史的迷雾仿佛一瞬洞开,将旧物馆、博物馆、档案馆连成一条看不见的线——前方等待我们揭破的,不止是一个人未完的遗愿,更是整个时代击溃尘封的真相。

    此时,我再度坚定地握紧了那支钢笔。是的,只要承诺过,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替亡灵走完这段未竟的路。

    而我知道,真正的净化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