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真相公之于众
发布:2025-12-26 17:42 字数:1880 作者:春条
筹备展览的过程,比我想象得复杂得多。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文物局的专家、安保和道观的护法,甚至江叙白那支特殊调查科也频繁出入民国展区。阴罗会的威胁如阴云未曾散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正因为如此,整个团队空前团结,每个人都清楚,这次不是普通的文史活动,而是一场面向历史与灵魂的正面较量。
展览开幕当天,天空格外晴朗,明亮的阳光铺洒在市博物馆老楼的青砖上。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市民,还有几家媒体拍摄设备架好。我的心跳有些失控,怀里的钢笔冰凉——它的灵识近几日明显逐渐收敛,仿佛在静待最后一刻的解脱。
我与江叙白一早抵达,先于闭馆时在展厅内做了最后一次安抚。民国展区临时隔出一角,中央玻璃柜内铺设雷击木底座,油纸包裹着的手稿静静躺在朱砂布上。钢笔则置于手稿左侧,空间狭小却分明是专属的位置。那一方,像是一次跨越生死的握手。
道观的护法在开馆前做了简短的镇宅仪式,两枚朱砂符与雷击木手串环绕展柜。江叙白身穿制服,眉宇间透着职业的坚毅。他在一旁交待安保细节,说到阴罗会时特地加重了语气:“今天最重要的是保护证据,其次才是防范灵异。”
但我知道,对钢笔而言,最重要的是“公开见证”——这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九点整,市民与记者陆续入场。馆员将展厅入口的一块黑布缓缓揭下,冷静宣布:“民国冤案专题展,现在开放。”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人群在玻璃柜前缓缓汇聚,三三两两的低语渐渐消减,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手稿与钢笔之上。
我站在展柜后方,讲解词早已记在心里。此刻,我选择用自己的声音,把唐楚然的故事娓娓道来——
“钢笔和手稿,来自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旧城新闻记者唐楚然。他用自己的生命,记录了军阀与警署之间的鸦片走私内幕。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坚持发声、拒绝沉默。之后,被灭口于公寓一隅,手稿和钢笔几经流转、几乎湮灭,因执念而灵识不散。直至今日,真相才在博物馆重见天日。”
我指着手稿上的密写部分,为大家解释当时的暗号、仓库方位与证据链。专家详细解读纸张油墨与字体,确认一切均为民国档案无疑。有市民发出激动的感慨:“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都说记者是孤注一掷的人,几十年后才知他们有多勇敢。”
钢笔静卧在展柜里,如一位年迈倦客。灵视中,它的灵识如暗潮潜伏,但随着讲解和展览的深入,原本黯淡的水渍慢慢消褪。每一位观众的注视、每一句同情与敬佩的低语,对它来说都是一次脉动的疗愈。
恍惚间,我感知到灵识里传来的情绪不再是激烈的抗议、不甘或悲愤,而是一种久违的、带着温柔的“释然”——
——“他们终于知道了。”
——“我的声音,终于被听见。”
——“冤屈,已经不再是黑暗里的秘密。”
记者们忙着采访馆长、专家、甚至几位道观代表。有关“历史真相”的话题在网络与电视端同步发酵。市民们爬梳手稿细节,有的甚至流下眼泪,言语间满是迟来的敬意:“有多少人像他一样,被牺牲在暗处?有多少冤屈从未被听见?”
我静静地站在展柜前,闭上眼,让灵识完全涌入钢笔和手稿。那一瞬间,唐楚然的灵魂仿佛在我身边徘徊——不再以幻象冲击我,也不再以血色水渍骚扰展厅。他清清楚楚地以灵识虚影显现,缓缓朝展柜外的我鞠躬。
这一鞠,如释重负。
这一鞠,如同跨越时空,向世人与后辈的问候与道别。
我看到他缓缓站直,身形逐渐淡化。四周环境变得出奇安静,连雷击木和朱砂符都没有再发光。钢笔的笔帽在灯下折射一抹温柔的暖色,漫成一团安然——那曾令无数人恐惧的暗红水渍,如潮水褪去,彻底消散于黄铜笔身之上。
唐楚然在灵识里对我说:“谢谢你,没有被恐惧打败,谢谢你带我的声音来到今日。”
然后,他的虚影像清晨的雾散去,消融在展柜边角和手稿的字里行间。
身旁的江叙白也察觉到变化,低声笑道:“执念已散,民国展馆的异象也会彻底平复。沈清辞,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我却突然哽咽。不是因为恐惧和艰难,而是因为一份承诺终于兑现——从钢笔主人唐楚然,到每一个被历史掩埋却未得到正义的人,他们的声音终于被听见。
下午的展览渐进尾声。民众、记者、专家各自离去。民国展区的展品恢复了往日沉静,灵异监控仪上的曲线再无起伏,曾经的移位异响和水渍疾患都如烟消云散。
我轻轻将玻璃柜擦拭干净,最后一次用灵视扫过——钢笔只剩下温和的灵识余波,像暮年老人静静守于历史角落。记者手稿上再没有血色浮现,只有斑驳油纸与淡淡檀香。
江叙白陪我一起离开展馆时,低声问:“下一步打算是什么?你还准备继续?”
我沉默片刻,眼眶微红,终于轻声答道:“只要还有旧物在黑暗中呼喊,我就不会停下。”
他点头,握紧我的手。天空已然晴朗,城市如常流转,却有一段冤屈终于沉底、灵魂得以安息。在风雨交加里的勇气和温柔,终于成为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