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噩梦
发布:2016-11-03 16:49 字数:3548 作者:爱者
一条街的尽头,两人伫立站在那儿,重涯朝着对面的小巷子望了一眼,说道,“我家大概就是从这里进去了。等下再问问别人就好了。”
花错也看了一眼那条小巷,不算是很偏僻,她点头道,“待我向伯母问好。”
“好,知道你有礼貌。”重涯笑着将马儿往巷子的方向扯了扯,“那我先走了哦。”
花错挥了挥手,看着重涯走进了小巷,才回头寻了个路人,问道,“请问你知道楼府怎么走吗?”
那路人狐疑地看着她,不解地问道,“你去楼府做什么?”
“回家。”花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什么!”那路人像是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一脸震惊,“回家?你说的楼府是否是楼枫那一家子?”
花错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老实地点点头。
“你有没有搞错。”那路人叫了起来,“楼府都被查封了,早没人住了。”
“查封?”花错惊讶得张大嘴巴,怎么会呢,花凌三个月前还寄了家书,她可是一字未提啊。
“不信啊?那,你看好了,从这条街往前走,从第一个拐角处拐过去,就到了。”路人拉着花错为她指明方向。
花错愣愣地看着他指的方向,没有道谢,手依旧拉着缰绳就缓缓朝前走去,身后那路人在嘀咕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查封?怎么可能呢?不,没有亲眼见到,她是不会相信的,绝对不会相信。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四周吵杂的声响一瞬间全都消失了,花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回家,看看。
稠密的树叶片片层叠在树枝上,洁白的花朵含苞待放,记忆中门前那棵槐树依旧挺拔地生长在那儿,依旧生机勃勃,忠实的守护在楼府门前。
然而,花错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情景,楼府门前一片冷清,落叶在台阶的角落处成堆成堆的堆在那儿,朱红的大门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两张长长的封条贴在上面,风钻过缝隙,将那两张纸微微吹得鼓起,抬头往上看着,门牌早就不知落在何处。
花错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那扇门,厚厚的尘土染上了指尖,她的泪水早就泛滥,一滴滴落在门前的地面上,忽然她的目光落在门栏左侧的那个木风铃上。
轻轻一碰,铃声响动,记忆拉扯回到幼年的那个被夕阳染得金灿灿的傍晚,就在这扇门前,三道被拉上的影子,其中一道影子正伸长了手,挂着一个木风铃。
“娘亲,”一个头扎着两个小辫子身穿粉衣的女童扯了扯面前妇人的衣袖,那女童脸色有些苍白,她问道,“为什么在门前挂风铃?”
“是呀,夫人,要不挂在小姐房间里吧,多漂亮啊。”粉衣女童身旁站在另一个年龄相仿穿着黄衣的女童,她探着脑袋说道。
“呵呵,”妇人转头对着两名女童微微一笑,岁月从她身上流过,却没有带走她的美貌,她依旧如此动人,她双手搭在粉衣女童肩膀上道,“花错,这木风铃是用来阻挡鬼怪的,我听一些老人家说,木风铃挂门前,木片随风动,撞击着铃铛,那铃铛声音清脆动人,但鬼怪听了会十分害怕,也就不敢靠近。把这木风铃挂上,说不定花错的身子会一天天渐渐好起来。”
“真的吗?”粉衣女童歪着脑袋,眨巴着天真的大眼问道。
“嗯。”妇人笑着点头。
“好耶,那我来拍拍木片,让铃铛响起来,小姐的病就会好了。”黄衣女子高兴地拍手,蹦跳到木风铃前,奋力地跳起来,想要拍一拍风铃,但是她个子太矮了,怎么蹦也蹦不着。
妇人拉过黄衣女童,“重涯真是好孩子,有你在花错身边,我很放心。来,我来拍动风铃,等你长到了,再来拍动它。”说完,妇人轻拍了拍风铃。
风铃的声音响起,清脆地响彻了那日的夕阳,从多年前的光阴里穿梭而来,响彻在已是长得亭亭玉立的花错的耳边。
花错扯动嘴角,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牵强的笑容浮现在面容上,“咚咚。”她敲了敲那木门,“有人在吗?”一开口,满是哭腔,为何要自欺欺人,可是今日是她高高兴兴回家的日子,难道这个动作不是她本来就要做的吗?
没有任何回应,四周安静得有些恐怖,心中早已明了,却依旧固执地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咚咚咚。”花错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有,有人吗?”声音越来越抖,泪水奔涌而出不断掉落,“有人吗,有人吗?”竭斯底里,她大声呼喊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啊。”
原来,那人说的是真的,无法压制心中的难过和惶恐,花错趴在门上痛哭了起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母亲和父亲去哪里了,花凌呢,为何她一字也未曾提起过。
父亲,娘亲,花错回来了啊,回来回来了啊。可是你们在哪,为何不在这个叫做家的地方等待,为何归来却再也不见人影。花错在心中疯狂的呐喊着,一张开嘴,满是苦涩。
“他在干嘛?”花错的哭喊声引来了不少路人停下脚步,议论纷纷。
“不知道,楼府不是一年前就被查封了吗?他敲门也没有在啊。”
“是啊,楼老爷、楼夫人不是都死了吗?哪还有人啊。”
花错的背僵硬了起来,‘死了’二字如道雷电般劈在她的脑袋上,耳边一阵嗡鸣,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年前,一年前,死了?死了!脑海中翻滚的尽是这几个字眼,花错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跌坐在门口,双手圈起,抱着自己的双膝,将头埋进胳膊中,这是她每次无助之时惯有的动作,这样能让她感觉好受一些。
木风铃随风响动,声声回荡在她身体里,她竭力让自己平静,无法明白花凌信中的一切安好从何而来,如果是善意的隐瞒,那么她人又在何方,父亲为何而死,娘亲为何而亡。师父为何欺骗她,为何就像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觉得很冷,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寒冷,她真的只剩一人了,一人了,一人了。
路人们见花错独自坐在楼府门前,觉得无趣,也就渐渐各自散去。
花错一直坐在那儿,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往哪里走,这里就是家了,她已经回家了,还要她去哪里呢?
风依旧肆意吹着,落叶萧萧飘落,围观的人散尽,花错的泪水还未流尽。
一个普通的妇人站在花错面前十几步远,她从刚才就一直看着花错的一举一动,她在犹豫着,这是不是一场戏?
站了许久,妇人才缓缓走到花错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唤道,“公子?”
花错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妇人抓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公子?”
花错眼神空洞而茫然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妇人不断在她面前挥摆着手,她那空白的脑海中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张开口,啊了好久没有发出一个正确的音,“伯母?”应该没有认错,伯母小时候经常抱着她,她不会认错人,虽然岁月是她脸上多了几丝皱纹,但是样子是没有怎么改变。
妇人皱起眉头,放下了手,她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黑纱遮脸的男子,问道:“你认识我?”
“伯母,”花错猛的站起来,抓住她的手,“爹怎了,娘怎么了,妹妹怎么了?你告诉,你快告诉我啊。”
妇人使劲抽回了手,她觉得面前的男子有些奇怪,只是那哭腔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于是她想了许久,才想起一个人,试探的喊了一声,“花错?”
“是,我是。我是。”花错连忙回答道,又怕妇人不相信,伸手就要把面前的黑纱掀起来,妇人却快一步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不要掀开,大小姐,你跟我回家,我告诉你整件事来龙去脉。”
花错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槐树下,拉起马缰回到妇人身边。
妇人拉起花错的手左右看看,就在她望向一条小巷子时,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即闪了进去,她眯起双眼,握着花错的手紧了紧,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牵着花错往家里快步走去。
茅屋的房门前,花错将缰绳拴在大树上,妇人轻轻推开房门,那门立即应声而开,还未等妇人开口,里面立马奔出一个少女的身影,“娘。”声音甜甜的,花错却无比熟悉。
妇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嘴角笑开了,如一朵美丽的牡丹花般灿烂,她答道,“诶,乖女儿回来了啊。”
重涯冲过去抱着妇人,撒娇般将头埋在妇人的肩膀上,“我想死娘亲了。”
“乖,乖,回来就好。”妇人宠溺地拍了拍重涯的肩膀,眼中泪花早就流了下来,十一年了,终于再次听到娘亲二字,心中有许多话,但是到了嘴边却成了,“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爱撒娇。来,让娘亲好好看看。”
花错见她们母女团圆,想到她一回家却是来接受一家破亡的消息,散的散,死的死,心中很难过,于是她悄悄退出了房间,靠在外面的墙上,默默地流泪。或许从今天开始,她要被迫一瞬间就长大,以后何去何从,该如何是好。
重涯手提着裙子在原地转了个圈,让娘亲看得清楚一些,“好,好,长得真是亭亭玉立,漂亮极了。”妇人连声夸赞,拉着重涯的手细细摸着,“娘亲这几年日日夜夜都挂念着你和大小姐,本以为你们还要一个月才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家了,娘亲真的是太高兴了。哦,对了,大小姐。”
妇人走到门外看见花错独自一人靠在墙上落泪,她默默上前,拥抱着她,听着花错的哭泣声。
花错心情平静下来,才跟着妇人重新回到屋内。
重涯见到娘亲出去外面将花错牵进来,感到很奇怪,疑惑的问道:“花错,怎么变成你来拜访我娘亲了?”
花错没有回答,抿着嘴,低着头,眼泪滴滴坠落。
重涯见花错这样,焦急地上前扶着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妇人烧了一壶水,招手让她们两个都坐到桌子旁。
她拿出三个茶杯放在桌子上,泡了壶茶,淡淡开口道,“这事要从一年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