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缓缓睁开眼睛，他正躺在地上，霁兰和舒云无声痛哭，舒云还在不断给他清理着身上残留的钢珠。欧文的伤口因为黑杨木汁液的缘故无法快速愈合，痛的他忍不住打滚。

    欧文一翻身，两个姑娘才发现他醒了，而且生龙活虎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濒死迹象。

    霁兰不敢让欧文大力挣扎，连忙按住了他，指挥舒云也帮忙按住他。

    “我没事！我没事！”欧文大叫，“快帮我把钢珠摘出来，疼死我了！”

    舒云闻言手上动作加快。奈何有些钢珠入肉太深，欧文伤口又莫名其妙地开始极速愈合，在她摘出来全部钢珠前，很多钢珠就已经被痊愈的皮肉包裹进去了。

    “有些钢珠长进去了，怎么办？”舒云手足无措，只能看看霁兰，又问问欧文。

    不待欧文回答，霁兰已经劈手夺过镊子，从腰间抽出来安大略小直刀。

    “我来处理！”霁兰蹲到欧文旁边，让舒云给她让位置。

    舒云从善如流，乖巧地站起来走到一旁。

    欧文已经猜到霁兰要做什么了，他也很清楚，这是眼下唯一的解决方法，但他还是忍不住害怕。黑杨木专门克制不朽族，他虽然饮用了生命之瓶中的液体，让肌体能够无视黑杨木汁液的毒性，继续飞速愈合。但那种液体不是麻醉剂，能救得了他的命却不能让他逃避痛苦的折磨。

    “你要做什么？”欧文英挺的鼻梁上布满了褶皱，深邃的双眼因为面部肌肉的扭曲而变得滑稽。

    霁兰默不作声，蹙眉凝睇，盯着欧文的双眼。欧文是聪明人，霁兰不相信欧文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相信他不清楚这是如今唯一的处理方法。

    欧文深呼吸几口气，闭紧双眼，仰头不去看霁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像是认命了一般。

    “下手快点！来吧！”欧文大吼两声，算是给自己壮胆。

    霁兰也不多言，用刀割开了欧文的皮肤。但不朽族的愈合能力太强了，霁兰割了一条两寸的伤口，刀子还没有离开皮肤，下刀的地方已经愈合了，而且没有一丁点的疤痕，看上去就像方才的刀口不存在似的。

    霁兰无奈，咬咬牙，示意舒云来帮忙。

    舒云接过刀子，割开伤口。霁兰立刻用两手将刀口撑开，舒云在撑开的伤口里挑钢珠。

    欧文疼得厉害，但他不敢使劲挣扎，只能咬住自己的下唇，双手抠进身下的土地中。

    齐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三人身后。他停下摩托车，默默注视着两个姑娘为欧文挑钢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已经擦黑，橙红的落日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漫空星光闪烁，钩月挂上幽蓝的夜幕。

    欧文身体里的钢珠挑了六个小时才被挑尽，霁兰粗略一数，足足有四百颗。包裹着青铜的小钢珠堆在地上，表面挂着风干的黑红色血渍，反射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欧文已经脱力，他松开双手，手背已经被埋进干燥的黄土之中。手拔出来后，指甲缝里还有潮湿的泥。他浑身大汗淋漓，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和裤子。齐久把他拉起来，地上还残留着汗水浸出来的人形，人形的腰部有两个深坑，那是欧文手掌抠进土里的地方。

    霁兰和舒云也不好过，她俩冷汗涔涔，张着大口呼吸空气，方才她俩生怕自己的动作稍有差池，让欧文有个好歹，所以一直屏息凝神。直到欧文在她俩面前蹦蹦跳跳，表示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了，俩姑娘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欧文蹦跳间感到裤子口袋里有什么东西，体积不大，但是很沉。欧文掏出来一看，是一只黄金盒子，盒子正中间镶嵌着一枚琥珀色为底，乳白色为浮雕纹饰的卡梅奥人首徽章。

    徽章虽是冷冰冰的石头雕刻，可徽章上的女人却被雕刻地栩栩如生。女人的卷发被玫瑰花环高高挽起，鼻梁精致挺拔，眉眼含情，长颈纤细，肩膀圆润。徽章在女子脖颈最下部两侧各钻有一个小孔，用黄金绞丝从孔中穿过，在女子脖颈正中扣合，扣合点下吊着一枚鲜血般的红宝石。而两股绞丝黄金线也让卡梅奥徽章更加牢固地附在盒子上。整体做工精致巧妙，手工痕迹略有但是不明显。欧文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只盒子必定是欧洲中世纪皇室御贡的珍品。

    欧文有一瞬间的迷惘。他听说人在濒死时灵魂会回到过去，回顾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经历。虽然他没有去过墨科涅，更没去过盖亚的神庙，但他始终觉得那座恢宏的花园，和那座充斥着死亡和冰寒的城市，都不过是自己濒死一梦罢了。可这只黄金盒子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口袋里，那就意味着梦里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欧文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脑子快被撑爆炸的感觉又回来了。

    齐久眼疾手快，扶住欧文向后仰倒的身体，关切地询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欧文使劲摇摇头，茫然地环顾四周，一屁股坐在两个姑娘旁边，拍拍对面的大地，示意齐久也坐过去。

    齐久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坐在了欧文对面。

    欧文把黄金盒子放在四人中间，娓娓道来自己的梦，或者说是他的灵魂与意识在墨科涅经历的一切。

    欧文讲述完一切，其余三人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做什么，四人间静谧无声，就连呼吸声都极轻微，像是怕打扰到什么。

    欧文忍不住挥挥手：“哥几个姐几个，给点反应呗。”

    霁兰和舒云抬头，对视一眼，悲伤无声地在二人视线交错的瞬间向四周荡开。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跟你们去上扬斯克山吗？”霁兰声音低沉，语调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沉痛。

    欧文和齐久一同摇摇头，面对面的二人动作整齐划一，像在照镜子。

    霁兰抬头看了一眼舒云，舒云心领神会，讲起华国神界尘封的往事。

    华国夏朝自河洛地区兴起，以龙为图腾，建立华国土地上第一个家天下的王朝。后来夏朝末代君主桀暴虐无道，商部族首领汤上应天时，下合民心，兴兵伐夏，大禹的后裔失去了国家的统治权。

    但是汤的祖先乃东夷人氏，故商族以玄鸟为图腾。古语有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说的正是商族起源以及汤得天下是顺应天意的。

    齐久长于华国，比欧文更熟悉华国历史风俗，他立刻听出来了不对劲。

    “我记得华国自古以龙为图腾，龙是帝王家族和王权的象征，而历朝历代都说这一点是遵循古制。为什么商朝变成了以玄鸟为图腾？”

    欧文也反应过来：“是啊，据说商朝延续五百余年，足以抹除夏朝图腾崇拜的影响。如果他们以玄鸟为图腾，那么后世不应该也崇拜玄鸟吗？”

    霁兰努努嘴，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个惊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