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打定了主意便只顾风雨兼程。

    欧文和霁兰去利沃夫查找阿芙洛狄忒失踪的线索，留下齐久和舒云盯着乌狮城的动静。只是如今东郊小院暴露，他俩只能学习三窟之狡兔，今天在城东这家旅舍住一天，明天再换城西的一家酒店，总之绝不再一家店停留超过三天。好在乌狮城旅游业发达，旅店民宿比比皆是，短期内住不重样。

    欧文和霁兰则索性直接租了一辆车，开车前往利沃夫。利沃夫虽距离华国山高水远，但欧文是不朽者，在血脉加持下可以三天只休息四个小时。加上二人面对利沃夫都是两眼一抹黑，少不得带些防身武器，开车可以走偏僻小路，避开海关，不用经受重重查验，会方便很多。

    利沃夫在欧洲也不算什么古老的城市，十三世纪中叶才见于史籍，十九世纪中期，奥匈帝国建立，它也被划入奥匈帝国的版图。一战之后奥匈帝国战败解体，利沃夫被划归波兰。没安定多久，又是风云激荡的百余年，利沃夫几经易主，最终成为了乌克兰版图上的一块。

    时间有限，所以图书馆能找到并发给欧文的资料不多。但从记载上来看，阿芙洛狄忒如传说中的一样，贪慕荣华，多谋善妒，但总体品格不坏，多少有些被娇纵惯坏大小姐的影子。不过有一点，后世都认为阿芙洛狄忒是宙斯之女，但按照其出生的原委来看，严格意义上她是乌拉诺斯之女，克洛诺斯的妹妹，宙斯一代神族的姑姑，雅典娜一代的姑奶奶。

    霁兰给记载阿芙洛狄忒身世的图片点上了星标，将图片收藏进云文件夹。她心底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阿芙洛狄忒的失踪很可能跟她的血统有关。

    共享的云文件夹里加入了新图片，提示框也在欧文的手机上弹出了提醒。欧文瞟了一眼，便将对话框划走，继续让导航地图占领整个屏幕。

    “你怀疑阿芙洛狄忒的血统有什么隐秘？”欧文通过后视镜，跟后排座椅上被几大箱资料淹没的霁兰对话。

    霁兰把飞扬的白纸规整回箱子里，才从资料山里露出脸来。连日来开车赶路的都是欧文，霁兰加起来开了不到十二个小时，更多时间是在后排座椅上看资料，所以她非得没有憔悴，脸蛋还红润了几分。

    “我有这种预感，但不确定。说起来各方资料都显示，利沃夫并不算什么笙箫达旦软红十丈的繁华都市，反而因为连年征战，时常萧条凋敝，阿芙洛狄忒为什么要住在那里？”

    欧文挑挑眉：“我听塞巴斯蒂安说过，相比浮于表面的虚荣富贵，阿芙洛狄忒更喜欢润物细无声的文化氛围。利沃夫虽然不算重镇，且处于两国边陲，经常是交战的第一线，但它号称‘小欧洲’，多民族混居为它带来了风格迥异的建筑和文化，最终这些文化建筑都在利沃夫生根发芽。要论起来哪里能见到多种文化风采的融合，利沃夫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前十。”

    “知道了！”霁兰倒回资料山中，带起的风吹散了一摞灰白为主色的图片，纸上的房屋精雕细琢，乍看之下，恢弘大气，可惜颜色单一，外墙都是一水的灰白色，看久了就没什么值得惊艳的了。

    欧文在一座三层高的停车场里停好车子，回头一看，霁兰已经睡着了。他借着外面昏黄的灯光看了看手表，华国时间第二天凌晨两点，也就是利沃夫的晚上八点，时间还早，他们得等半夜再潜进去。

    欧文下车走到停车场窗边，隔着繁华的街道眺望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巴洛克风格大教堂，阿芙洛狄忒失踪前就居住在那座教堂的顶层阁楼。

    电车的喇叭声有些刺耳，吵醒了霁兰。她揉了揉眼睛，伸懒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车里，连忙扶住大厦将倾的资料堆，爬到副驾位上才开门下车。后排座椅的资料堆已经被霁兰按照自己的习惯分门别类摞在一起，也这就导致资料堆摞得并不整齐，要是有人打开后排车门，会被雪花般片片飞扬的纸片砸个晕头转向的。

    霁兰伸长胳膊从后座拿了一叠纸，才爬下车，跺跺脚又抻抻懒腰，揉了揉凌乱的头发，走到欧文身边。

    “这就是目标教堂？”霁兰接过欧文递来的望远镜，把手中资料顺手塞给欧文。

    “是的，亚美尼亚教堂。这附近叫亚美尼亚的教堂不少，但建筑群带有明显巴洛克风格的只有这一座。”欧文低头就着楼下路灯的光芒翻看着资料。

    “巴洛克”本是葡萄牙语，意指奇特而不规则的圆。把这个词用在建筑上，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风格体系。巴洛克建筑一般都讲求夸张怪诞和豪华猎奇，即使是严肃的宗教场所也不例外。但这座亚美尼亚教堂饱受战火摧残，又几经修复，外表早已看不出来有多夸张豪华了，只有外形轮廓高地错落的大起伏还在尽职尽责地昭示着这里曾经的狂放气派。

    欧文手中的资料已经被霁兰整理好了，重点也都圈示标注出来了，欧文大致翻看一遍就能get到所有重点。

    “看看这里！”霁兰将望远镜重新塞给欧文，夺过他手中的资料，从里面翻出来一张教堂穹窿顶的剖视图。

    “这两个……很相似啊！”欧文看看眼前的穹隆顶，又看看剖视图，惊觉二者有出自同一手笔的相似点。

    “我想机关就跟这个穹窿顶有关了！”霁兰胸有成竹，眼中神采奕奕，隐约有金红色的光芒闪烁在黑色瞳孔里。

    欧文点头表示赞同。自古教堂就需要大量金银珠宝来雇佣艺术家们描画大篇幅彩绘或是雕塑各类神像，但中世纪的欧洲贵族们经常依靠战争掠夺财富，中世纪前前后后一千多年加起来也找不出几个算是承平盛世的年份。一旦战火蔓延至城中，教堂里的神官们就需要考虑把教众募集的钱财藏起来，以免被敌人劫掠了去，所以很多中世纪教堂都有秘不外宣的暗道密室。

    而阿芙洛狄忒栖居的小屋就是这样一间密室。据她自己的日记所说，阿芙洛狄忒游历多年后，突然厌倦了四处漂泊的生活，想要有一个稳定的家。

    一天阿芙洛狄忒骑马经过一个小镇，一位传教士被她迷晕了眼。说实话，见过阿芙洛狄忒的真容，不立刻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不是瞎子就是基。要知道那可是爱与美之神啊，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都为她争风吃醋。

    恰巧这位传教士是贵族出身，文采斐然，谈吐不凡，更重要的是，他生的一副风流倜傥的好脸蛋，金发碧眼，潇洒帅气。一双海蓝色的英眸永远蕴含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忧愁，凌厉如刀锋的下颚经常藏在围巾里，露出来的时候皮肤白皙的光泽会照亮阿芙洛狄忒的眼睛。他的嘴角永远噙着笑意，他的身躯永远挺拔健壮。总之这是一位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面如冠玉，行若天神的……传教士。

    阿芙洛狄忒跟着这位传教士来到利沃夫。传教士号召民众修建了一座恢宏壮阔的大教堂，他自己则亲自设计了教堂的密室，还用各种名贵器物将密室装饰得富丽堂皇。然后让阿芙洛狄忒住了进去。估计来这座教堂礼拜的教众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眼前这位黑袍加身举止克制的神父，竟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来了手金屋藏娇。

    至于密室具体有多豪华，霁兰想象不到，但从阿芙洛狄忒日记里的记载来看，只怕同时代的法国皇宫或是华国紫禁城都要相形见绌了。阿芙洛狄忒用精致华美的青花瓷吃饭饮水，用宝石当做镜子，安在屋子里反射烛光，把屋子照的时刻都亮如白昼。传教士还曾找了位技艺精湛的锁匠，做了一把举世无双的黄金锁，如果不用钥匙开门，黄金锁就会牵动机关，让整间密室乃至整座教堂付诸一炬。盖亚给欧文的钥匙，就是这把黄金锁唯一一枚流传于世的钥匙

    霁兰虽是贵女，但龙族历来崇尚太古遗风，要求族中后裔勤俭节约，所以她是真的没经历过什么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

    叮铃——叮铃——霁兰和欧文的手机同时响起。那是他俩一起定的闹铃，预设时间是利沃夫当地半夜零点三十分。

    霁兰和欧文关掉闹铃，把手机收回车里，将不易受到干扰的跳频通讯器夹在身上，耳机塞进耳朵里。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背起自己的长剑，用黑色口罩遮住大部分脸庞，疾步翻上屋顶，用飞虎爪连接起停车场的屋顶和教堂的穹顶。

    进击的猫头鹰小分队，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