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陈颍川刚买进半步，又忍不住退出来看了看办公室的门牌，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实在是办公室里的场景与平时大不相同：

    刑侦办公室里多了不少平时不见人影的女辅警，抱着不知道内容的资料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只是那眼神经常飘向同一个方向，而平时无人问津的办公桌也坐了好些男辅警，摆弄着电脑，在那里扎堆看几个月前的视频监控。

    陈颍川额头的青筋都要爆了，本就不美丽的心情更加变得难看，连续加班的烦闷加上收获新徒弟的烦躁再加上眼前这个乱糟糟的情况，陈颍川身上的黑气已经溢散出来，硬生生让嘈杂的办公室安静了两三秒。

    就这两三秒的功夫，陈颍川也看到了造成办公室现状的“罪魁祸首”，一个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年轻人。

    恰巧那年轻人也抬起头来，和陈颍川一刹那对上了视线。

    【确实是个大美人。】这是陈颍川对林九牧的第一印象。

    【这个散发着杀人犯气质的酷哥不会就是我师傅吧？】这是林九牧对陈颍川的第一印象。

    回过神来，陈颍川开始不客气的赶人，“陆姐，你是不是走错办公室了，治安中队在对面呢，还有小黎和小秦姐，你们不应该在一楼综合指挥室吗？怎么的在所里还能迷路，需要给你们装个GPS吗？”几个女生怒目圆睁，不客气地瞪着陈颍川，但也知道这个暴脾气的中队长毒舌的要命，白瞎了一张脸，但又拿他没办法，便一个个愤愤走了。

    陈颍川又转过来对着那几个看似在干正事的男同志，“你们在这看1月份的监控视频是怎么回事？在夏天想念冬天呢？挺浪漫啊，还有”他话还没说完，几个男同志作鸟兽散，逃得飞快。

    陈颍川痞痞地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

    离得近了愈发觉得余新郑给他徒弟取得“大美人”外号还真没有夸大其词。他的小徒弟挺高一个，身形偏瘦，理着短平的寸头，鼻梁高挺，皮肤白得有些不真实，在阳光下看仿佛一颗大灯泡，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其一双眉眼，两弯柳叶眉，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左眉尾处一颗小痣，让整张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慵懒昳丽，却着一身淡蓝色夏执勤，不叫人看出半点阴柔气质，反而有股别样的阳刚之气。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窗边，整个人浸在晨光里，真个人透着磨砂的质感，那雪白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不真实，实在是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公安队伍里不乏长相帅气的男生，但这么好看的男生，陈颍川自问还是第一次见，也难怪那一群人都过来偷偷看美人。

    林九牧也在细细打量陈颍川，这位刚刚看上去很凶恶的人，近了看长的是真的帅气。虽然臭着一张脸，但是五官俊朗，剑眉，桃花眼，高鼻梁，薄唇，身高得有185往上，通过他包裹在警服里的身形可以看得出身材很好，宽肩窄腰长腿，平时一定没少健身。林九牧虽然不大喜欢这个师傅的脾性，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师傅是个长得很不错的大帅哥。

    “叫什么？”陈颍川略带不善地看着林九牧问道。

    “林九牧。”林九牧微微蹙着眉头，他心思向来敏感，能感觉到出来他师傅对他好像有点意见。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至于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了。”陈颍川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整理前些日子的案件，淡淡道。

    林九牧默默问道：“那师傅，我现在需要干点什么？”

    陈颍川没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林九牧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陈颍川才告诉他，自己这里最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去接警大厅多看看多学习就好了。

    林九牧知道自己的师傅不太待见自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不愿意热脸去贴冷屁股，再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性子比较懒散的人，没什么事情找他做最好不过。

    于是实习开始的一个星期，林九牧一直无所事事，所里的民警知道他是陈颍川的徒弟，也不爱去使唤他帮忙，最多叫他帮忙做做报案笔录。而处警这种在外奔忙的活儿，民警们自顾不暇，更不会叫一个不太熟的实习生一起去。洛川派出所是安麟区最忙的派出所，辖区大不说，还大都是老城区和城乡结合部，警情十分复杂，每日警情大约能有70条，这还不算直接来所报案的，再加上警力资源短缺，因此洛川派出所一直都是处于三级备勤状态，民警们实行三天一班的工作制度，一天值班，一天备勤，一天加班，几乎可以说是连轴转。

    但林九牧却神奇的在洛川派出所做到了早上八点半准时上班，下午五点准时下班的壮举，周末到了林九牧便心安理得地窝在寝室里睡到自然醒，醒了就玩玩游戏，饿了就点外卖或者在附近的小餐馆找吃的，困了就睡一觉，如此反复，林九牧觉得这实习生活比在学校里还滋润。不仅不累，还有实习工资拿，实在是太舒服了。

    但这样的好日子也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结束了，其主要原因是陈颍川在一次值班时急需一位民警陪做笔录，但所里一时没有空闲的人能帮忙，于是陈颍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便宜徒弟。九州的办案规定中明确指出了，所有笔录的制作都需要两名以上的民警在场。

    等他好不容易从葛顿丘那里问到了这个小徒弟的电话，结果连续打了5个都没人接，于是只能黑着脸，找了附近派出所的好哥们来帮忙完成了这一笔录，最后还欠了人家一顿饭。

    第二天他憋着怒气质问林九牧时，却得到“因为已经很晚了，而且以前也没有人找过我帮忙，所以就睡了”的诚恳回答，陈颖川一气之下，便要求林九牧开始跟着他查处案件。

    林九牧也不敢触自己这个疑似拥有狂躁症师傅的霉头，但心里还是有点无语，嫌他懒惰的是他，嫌他碍事的也是他，这个男人的脾气实在奇怪。

    就这样，林九牧开始跟着陈颍川着手一些简单的案件办理以及接处警工作，陈颍川看不惯林九牧懒散悠闲的态度，林九牧看不惯陈颍川暴躁易怒的性格，虽然师徒二人互相看不顺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林九牧的工作效率很高，陈颍川的办案能力很强。

    这天，林九牧正跟着陈颍川对一起简单的盗窃案做询问笔录，由于数额不够，所以到不了立案的标准，报案人正在气头上，一听不能立案，觉得自己被警察耍了，刚要发飙，询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是余新郑，他手上捏着一个物证袋，表情是少见的严肃。陈颍川心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便三言两语把事情向报案人讲明，简单安抚了其情绪，便跟着余新郑出去了。

    跟了不少案件，这一份简单的报案笔录对林九牧来说是小菜一碟，他更在意刚才余新郑的表情，毕竟余新郑是刑侦中队著名的老好人，并被戏称为“洛川所唯一的良心”。平日里都笑嘻嘻的，是个非常友善的人，哪怕面对犯罪嫌疑人，也很有耐心，很少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林九牧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没怎么用过的会议桌上竟然挤满了人。有好几个没见过的民警，想必是刑侦中队那几个出差休假的同事，他微微向众人点头，自动屏蔽其他人好奇的眼光，然后在陈颍川身边坐下。陈颍川正襟危坐着，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硬生生挤出一道深深的沟渠出来，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笔杆子。

    “这起盗窃案十分恶劣，已经通报到市局了。上面很重视，严令我们配合市局的刑侦支队进行彻查。”余新郑拉过办公室的白板，在上面写下了“6·20枪支失窃案”。

    九州全国实行严格的枪支等危险品的管制，并不像美利坚一般实行枪支自由。在九州，除公务人员外，民间可以配枪的，只有运动员、牧民以及猎户这三种。可以说，凡涉及枪支的案件，无不都是大案要案。

    “大家都知道，枪支失窃非常严重。已知枪支尚在外流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伤亡。不夸张的说，这起案件很有可能会跟十几年前营州的‘3·25’系列专案一样，情节恶劣，恐慌甚至会漫延至全国。”余新郑把具体案情大概讲了一下。

    3月中旬，安麟区祁阳镇莫家村的莫小安接待了从雍州居家迁徙过来的远方表叔张凯亮。张凯亮是个老牧民，一辈子在牧区生活，现在年近70，前不久生了一场大病，其子女便想趁此机会把老人接出牧区，来城里一起生活。刚开始张凯亮死都不同意离开牧区，这个操劳了一辈子的老牧民觉得人要有始有终，在牧区死去也是他的命数。但奈何病情实在严重，老伴早几年就走了，如果不离开牧区，自己一个人生活很难自理，更别说照顾牧区里的羊群了。于是在子女的好生劝说下，还是咬咬牙把羊群交给信赖的老朋友，跟着子女来城里治病，收拾行李的时候，还把自己的猎枪也一起带来了。这件事张凯亮的子女并不知晓，直到事发才惊愕于自己的父亲竟然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来了人口密集的城市。因为张凯亮不良于行，因此一家人是开车来到北京治病的，并没有经过什么安检口，因此路上也并没有被发现携带了枪支。更由于开车的小儿子是个吝啬鬼，不愿意多花钱走高速，到了京城边上走得都是小道，这支猎枪就这么进了京。

    再说莫家村，它位于安麟区的边缘，再过去便是冀州，往来的外地人很多，村子里一半京阳本地人，一半冀州人，因此张凯亮一家的到来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邻居们只听说这家人是从雍州的牧区来的。

    3月中旬一直到6月初，张凯亮一直在安麟区第三医院接受治疗，住院期间，他的行李一直贴身放着，没有被打开过。

    6月10日，张凯亮被批准出院，被病痛一番折磨后，张凯亮竟也一时忘了自己行李里的那把猎枪。直到6月20日晚上，一家人出门聚餐，回来才发现家里遭了贼，柜子和抽屉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事后盘点发现丢了不少金首饰，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行李里还有一把猎枪。子女听闻大惊，去查看时，他的行李已经被翻乱了，别说猎枪了，一颗子弹都没有看见。于是一家人立马报了警。

    这起案件的性质极为恶劣，不仅是猎枪丢失的存在危险，同时也暴露了整个京阳市在安防检查这一块还存在很大的漏洞。上面已经对相关人员进行了相应的处罚，对猎枪失窃案件的关注度非常高，甚至已经通报到部里，并听说已经派遣了相关专员下来参与该起案件的侦破。

    而莫家村正位于洛川派出所的辖区，作为洛川派出所的刑侦中队长，陈颍川被要求配合市局刑侦支队以及部里专员的侦查工作。安麟区分局刑侦大队很快成立了专案组，顺理成章的，林九牧也被陈颍川带到“6·20”专案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