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玄案录   >   第6章 县太爷的手印,印在灭口账本上
第6章 县太爷的手印,印在灭口账本上
发布:2025-08-20 21:13 字数:2344 作者:雅心
    夜色如墨,烛火摇曳。

    沈昭之的计划在他心中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都打磨得锋利如刃。

    次日清晨,县衙公堂之上,气氛肃穆。

    周文远端坐堂上,一副官威凛然的模样,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焦虑。

    堂下众吏噤若寒蝉,唯有沈昭之,一身素色布衣,神情平静地自人群中走出。

    他手中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走到堂前,躬身行礼。

    “大人,”他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在寂静的公堂内格外清晰,“卑职连日追查鬼市线索,幸有所获。此物乃从一名鬼市掮客处得来,似乎是一本陈年账册的残本,记录了些许无关紧要的交易,但卑职在夹层中发现一物,或与案情有关,特呈上请大人定夺。”

    说着,他将包裹打开,露出一本泛黄破损、书页卷边的册子。

    那册子看上去饱经风霜,散发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正是他连夜伪造的“伪账册”。

    周文远的目光落在账册上,瞳孔不自觉地微微一缩。

    他接过账册,指尖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略一翻阅。

    账册上的记录确实杂乱无章,都是些零散的药材、古玩交易,看不出任何端倪。

    然而,当他的指腹触碰到书页夹层中那个坚硬的异物时,脸色骤然一变。

    那是一片小小的青玉碎片,质地温润,雕工精巧,与陈三郎临死前紧攥在手中的那片,无论是材质还是断口,都如出一辙。

    一股寒意从周文远的脊背窜起。

    他知道,这东西绝不能在公堂之上曝光。

    他猛地合上账册,强作镇定地将那份惊悸压了下去,沉声对沈昭之道:“沈司吏辛苦了。此事关重大,须得从长计议。这本账册,暂由本官存入文书库,任何人不得擅自翻阅外传,违者严惩不贷!”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严厉了数倍,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警告。

    沈昭之垂下眼帘,恭敬应诺:“是,大人。”转身退回人群中,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鱼,已经开始闻到饵的腥味了。

    是夜,月黑风高。

    文书库外,两道黑影如鬼魅般伏在屋檐的阴影下,正是沈昭之与林晚照。

    库房内一片死寂,只有巡夜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遥遥传来,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林晚照几乎失去耐心时,一道微弱的光亮自长廊尽头而来。

    一个提着油灯的瘦削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文书库。

    那人正是县令周文远。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用钥匙打开了库房的铜锁,闪身而入。

    片刻之后,林晚照看到他从书架深处抽出了白日里那本“伪账册”,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塞入宽大的官袍袖中,随后熄了灯,匆匆离去。

    “就是现在!”林晚照压低声音,手已按在刀柄上,只要沈昭之一个眼神,她便能如猎豹般扑出,将周文远当场擒获。

    “别动。”沈昭之却轻轻摇头,目光深邃如渊,“抓一个周文远毫无用处,他只是条被人牵着的狗。我们要看的,是那只牵狗的手,到底把东西送到哪里去。”

    二人身法轻盈,如两片落叶,悄无声息地缀在周文远身后。

    只见周文远一路避开衙役,从县衙后门溜出,行色匆匆地穿过几条暗巷,竟直奔城外一座防卫森严的别院而去。

    那别院门前高悬的灯笼上,赫然印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定”字——定王府别院!

    守门的护卫拦下周文远,验过他手中一枚黑铁令牌后,才侧身放行。

    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林晚照眸光一寒,作势便要翻墙而入。

    “回来。”沈昭之再次制止了她,声音里透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已经知道,县令是那条线,别院是那个窝,而账册,就是我们抛下的饵。现在,该换我们来钓鱼了。”

    回到衙门,沈昭之立刻唤来心腹阿六,将一本用油布精心包裹的真正账册副本交给他。

    “去停尸房,撬开第三具停尸台下的第三块地砖,把这个藏进去。”他低声吩咐,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然后在上面洒一层极细的石灰粉,要薄,要匀,任何东西碰过,都会留下痕迹。最后,在房梁上挂一枚铜铃,用鱼线连接机关,直通衙门外墙角的那只废弃铃铛。”

    一连三日,风平浪静。

    直到第三日夜里,天降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仿佛要将整个县城淹没。

    就在这雷鸣电闪之间,一阵急促而微弱的铃声,穿透雨幕,传入了沈昭之的耳中。

    “来了!”他与林晚照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披上蓑衣,冒着倾盆大雨冲向停尸房。

    停尸房的门锁已被暴力撬开,门板虚掩着,被狂风吹得来回撞击。

    一股夹杂着雨水和腐朽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房内,第三具停尸台下的地砖被整个翻起,露出一个空空如也的洞口——账册副本,已经不翼而飞。

    然而,那层洁白的石灰粉上,却留下了一个极为清晰的鞋印。

    鞋底的纹路并非寻常的布鞋,而是一种繁复的“回字格”纹样。

    林晚照只看了一眼,便断言道:“这是定王府亲卫专用的‘回云靴’!”

    更关键的是,在翻倒的地砖旁,一枚金丝滚边的荷包静静躺在积水中,雨水浸润下,上面用金线绣出的一个“冯”字,显得格外刺眼。

    林晚照拾起荷包,冷笑一声:“冯子安,定王的心腹长史。看来这次,他是亲自下场了。”

    沈昭之接过荷包,指尖捻过那湿透的丝绸,却没有立刻表露出追查的意思。

    他冷静地取来工具,将那个“回字格”鞋印完整地拓印下来,然后将拓片与那枚金丝荷包一同小心翼翼地封入一个蜡封的信封内。

    “阿六,”他唤来早已等候在外的亲信,“即刻启程,快马加鞭,把这个亲手交到京城大理寺少卿张大人手中,不得有误。”

    阿六接过信封,重重点头,转身便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沈昭之缓缓站起身,立于停尸房的屋檐下,任凭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衣摆。

    他抬头望着县衙那块在风雨中飘摇的匾额,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在对九泉之下的父亲倾诉:“父亲,他们以为烧掉几本账册,就能将所有的罪恶与真相一同埋葬。可他们错了。人会说谎,脚印不会;尸体不会;而那些留在纸上的字……更不会。”

    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与泪水混杂在一起,无人能分清。

    林晚照走到他身侧,雨水打在她腰间的刀柄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她没有多言安慰,只是平静地问道:“那下一步,咱们去哪儿?”

    沈昭之缓缓转过身,雨幕中,他的目光却比雷电更加炽亮,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撕裂了眼前的黑暗。

    “去鬼市。”